待姐妹二人一番梳洗,百花宴也快要开始。

    虽明面上是宴会,但实则不过是各家贵女争相攀比的现场,看看花,赏赏景,之后在一同入宴吃吃喝喝,便就此作罢。

    不过,听闻母妃说,每年的各式各样的宴会总会有些好戏上演。

    秦颐一想,多年不出宫,想低调些搏些好名声的她,今日怕是要为这百花宴奉上一出好戏了呢。

    唉,真是可惜了她这四年来的低调作风。

    四年过去,她与五姐甚少出宫,也极少参加宴会,容貌上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

    或许正因如此,才让那些眼高于顶的人什么人都敢惹。

    “六妹,你……”秦颐甄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一张面庞上毫无血色。

    她在水中待的时间久,呛了不少水。

    秦颐一因着水性好,回来喝了一碗姜汤,沐浴过后便无任何异样。

    秦颐甄看着她那张芙蓉面上一脸肃杀,像是往常完成骑射课业一般,没有素来的亲切和蔼、天真烂漫。

    她知晓六妹非同凡人,但每每见到她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惊奇,心底也有些异样之感,细究之下,那似乎是向往。

    那一点异动像是一只破壳而出的种子,正蠢蠢欲动。

    “五姐,今日那人撞了你,等妹妹去给你出气。”秦颐一收了脸上的不虞,对秦颐甄温柔道。

    “可她似乎不是有意为之。况且,你若是前去找她,那你苦苦维护的名声……。”秦颐甄心底一股暖流划过,但想到六妹这些年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名声,便如此说道,不想她因着自己惹太多麻烦。

    秦颐一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笑意,并没有因着帮人出头还被拒绝的不快,甚至因着她的体贴而感到窝心。

    不过她还是心下腹诽道:“没有黑化的女主贵为一国公主居然还这般好欺负,怪不得人人都想踩她一脚。”

    秦颐甄:?

    她,好欺负吗?

    “五姐,那人虽不是有意,但她没有因着将你撞入水而有丝毫愧疚,甚至出言不逊,实在是狂妄至极。”

    秦颐甄默。

    就六妹的名声和此刻这副模样,居然好意思说别人嚣张狂妄?

    “你我断不能让人这般欺辱。”秦颐一没有在乎五姐一言难尽的眼神,自顾自说道。

    “至于名声,你我就是因着这些年过于低调,才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欺上门来。”秦颐一仰着有些肉肉的下巴,有些骄纵道。

    秦颐甄闻言,只是笑。

    六妹一次又一次救她,又是为了她连一向在乎的名声都不顾了,她又怎会继续拒绝她的好意。

    她的眼神随之冷下来,就像六妹说的那般,她贵为一国公主,不能太好欺负。

    “我与你同去。”她当机立断道。

    “可是你的身体……”秦颐一忧心。

    “无碍。”

    长公主府待客的庭院中,男宾女宾分席而坐,不少男女间,经过一场赏花,眉眼之间已是不同,流露出的互相爱慕而满意的情意。

    就在众人各自低声言语之时,一道高亢的通报声响彻在他们耳边。

    “敦宜长公主、和顺公主、温阳公主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似打着旋儿钻入一众宾客的耳中。

    一众人起身相迎,恭敬行礼。

    敦宜长公主约莫三十四五,眉眼柔和,面颊带笑,她身后跟着秦颐一和秦颐甄二人。

    此时的二人不再是一身素雅装扮,反而是一身精美宫装,高贵典雅。

    秦颐一眉眼精致,脸颊虽带些肉,却不失可爱。与之相反,高挑的身形纤秾合度,一举一动间尽显皇家风范。

    而秦颐甄眉眼本就偏凌厉,此时端起姿态,气势迫人。

    姑侄三人落座,宴会正式开始。

    丝竹管弦声声声入耳,场中歌舞引人入胜。

    但席间有几位宾客,此刻各怀心思。

    男宾席间,不少人窃窃私语,皆道当今还未成婚的两位公主,近年来行事低调,如今一见,惊为天人。

    卓然看着风华出众的秦颐甄,不知怎么,莫名觉得,这样的女子应当在他身边才是。

    再听那些自以为小声议论公主的声音,他烦不胜烦。

    而女宾席间,众位年轻女眷也对二位公主极尽好奇。

    只一人见到秦颐一的面庞略显局促和惊慌。

    沈怡淑往斜侧那边瞥了一眼,端起桌案上的花茶,浅抿一口,掩住眸中的幸灾乐祸。

    席上,长公主居主位,秦颐一姐妹二人坐于长公主斜下方,是以她可将一众宾客尽收眼底。

    此刻的她,既不品尝珍馐美馔,亦不欣赏轻歌曼舞。

    她只定定看着那道翠绿色身影,目光玩味。

    在那人略带不安地看过来时,她还对人挑眉笑了笑,极尽猖狂。

    秦颐甄静静看着六妹的淡然以及那名姑娘地坐立不安,心底暗暗发笑,这个一一,还真是顽皮。

    待到那人实在受不住煎熬,欲起身离席时,秦颐一知晓时机到了。

    恰逢此时歌舞尽停,众人沉浸在歌舞中没能缓过神,席间一时落针可闻。

    秦颐甄一双杏眼定定看着那抹翠色,缓缓开口道:“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可是身子抱恙?”

    此话一出,众人便循着秦颐一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女子此刻眉头紧锁,一脸惊恐。

    她颤声开口道:“回,回殿下,臣女是礼部尚书府王景静,行五。臣女,臣女许是花酒引得过多,有些醉意。”

    “是么?依本宫看,王五姑娘必不是此时才醉的罢。”秦颐一眨着圆圆的杏眼道,颇显几分天真,除了王景静等在湖边的知情人,其余人被她一脸真挚的外表所迷惑,当真以为王五姑娘一早便喝了酒。

    “殿下这是何意?”王景静额头已渐渐渗出汗珠,此刻她恨不得从未来过这劳什子百花宴。

    “何意?王五姑娘自当心知肚明。”秦颐一缓缓道,声音清脆悦耳。

    但灌入王景静耳中便如魔音入耳,令她坐立难安,此刻方知钝刀子割肉最疼。

    “还请殿下明示。”她强自镇定道。

    “你还这般嘴硬?”原本笑意盈盈的眼眸骤冷,一张小脸凌厉逼人。

    王景静满头大汗地看了一眼上首,继而慌里慌张地在男宾席间寻找着什么。

    秦颐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蓝衣锦袍的男子起身,对她行了一礼道:“殿下,舍妹年幼,自小被家中父兄溺爱过度,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高抬贵手。”

    “年幼无知……”秦颐一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对下方那人道:“你既是她兄长,敢问领妹芳龄几何啊?”

    她似满不在意一般问道,大有轻拿轻放之意。

    王家兄长听闻她语气里的轻松,人也放松不少,挺直的脊背松了几分。

    一旁原本还战战兢兢的王景静也放下了心。

    看来这温阳公主还是给她礼部尚书府几分薄面的。

    “回殿下,臣女前两月刚满十六。”王景静说道。

    “十六啊,那比本宫还大上一岁了,倒是年龄相当。”秦颐一一副相见恨晚的语气,大有结交一番的心思。

    久闻温阳公主刁蛮任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来方才不过是她随意的刁难。

    这是王家兄长所想,他心中稍安。

    而一旁的王景静还是心底打鼓,摸不准这公主到底想如何。

    底下众人也被她弄得疑惑不已。

    “温阳,你到底又在搞什么把戏,休要闹得本宫的宴会乌烟瘴气。”一旁的敦宜长公主见秦颐一前言不搭后语,忍不住开口斥责。

    虽是斥责,但眼中那对温阳公主的宠溺和喜爱,语气里的纵容是众人心知肚明的。

    秦颐甄掩唇而笑。

    六妹又开始了,让人放下心,以为逃脱一劫,实则是迎头痛击。

    “姑母,温阳哪有闹。是这位王家姑娘,意图谋害当朝公主!”她笑得天真,说的话却字字残忍。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一片哗然,众人面上震惊,随即开始窃窃私语。

    “这王五当真胆大,平日仗着他一门高官就嚣张横行,没成想,居然敢惹到公主头上,她是不是这几年见瑾妃娘娘低调了许多,就不知高山有猛虎了?”女宾席这边,有见不惯王景静平日做派的人嗤笑道。

    “可不是……”

    “就是……”

    男宾席那边,心思活络之人正在思考这事在朝堂上可做文章的余地。

    而王家前来参宴的人,再也无法端坐一旁,当即起身跪地,直呼冤枉。

    “冤枉?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六妹岂会红口白牙冤枉于你。”秦颐甄冷冷开口,凤眼扫过王景静那张惨白如死灰的面容,心底因落水而产生的惊惧似乎奇迹般的治愈了。

    “温阳,此事可是真的?”敦宜长公主原本慈爱的一张脸敛了笑意,正色问。

    “姑母,温阳何时骗过你?”秦颐一起身来到长公主身旁,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一脸娇俏道。

    “王五姑娘在方才赏花时,撞了五姐,五姐不甚落水,差点淹死,事后不仅没有叫人施救,还冷嘲热讽。这难道不是谋杀吗?”她有些困扰地望向长公主,似有不解。

    “和顺,确有此事?”长公主转头看向秦颐甄。

    秦颐甄自然不会为王景静开脱,点头应是。

    底下,王景静见那两姐妹一唱一和间便定了自己死罪,急急忙忙开口:“并非如此,长公主,实情并非如此啊。”

    “臣女不是有意撞向公主,不是有意的。”一向无所顾忌的王家五姑娘此刻痛哭流涕。

    “臣女只是因着和沈家二姑娘发生了些口角,气冲脑门之下不小心撞到正欲上桥的和顺公主,才使公主落水。臣女怎会有胆量谋害公主呢?”

    她虽莽撞,但却不傻,撞人入水之事,就算那地方偏僻,鲜少有人,但有沈怡淑那个贱人在,这件事定是逃不掉的。

    可见死不救,冷嘲热讽之事,绝不可认,否则,后患无穷。

    “殿下,沈二姑娘可以为臣女作证的。”王景静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众人忽然觉得,这王五姑娘怕是被吓傻了,一个与她发生口角之人,又怎会为她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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