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徐长赢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忍俊不禁、要笑不笑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掐了掐眉间也跟着失笑。

    “夫、夫君,这可不怪我,是嫂嫂…嫂嫂太会讲故事了。”

    兰时又不禁想起了刚刚盛南昭描绘的场景,气儿还没喘上来,又止不住地掩口发笑。

    不知何时,她已经能跟徐长赢一般唤堂上二人为“大哥”“嫂嫂”了,倒是习惯得比想象中快。

    徐长赢见状悠悠地叹气一声,接着抬手摸了摸右脸颊,感觉上面好似还是火辣辣的,有个小手掌印。

    “是我不好,忘记了最近修哥儿正处于爱动多动的时候,让三弟受委屈了。”

    堂上,盛南昭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使眼神让丫鬟上新茶,“这会儿估计时宴已经在训他了。”

    闻此言,徐长赢微微颔首垂眸,说道:“无妨的,是我莽撞,让修哥儿受惊,这才不小心挥到罢了。”

    怕小人儿受罚,兰时紧接着也替修哥儿求情,小脑袋连点了好几下附和着。

    看到他俩的样子,盛南昭又开心地笑了起来,“放心好了,他爹知道分寸,定多也就是说几句修哥儿还听不懂的大道理,顺带着将他今天的甜奶给扣了罢了。”

    丫鬟悠悠而进,熟练地斟茶,清新的茶香很快就溢满整间屋子。

    盛南昭轻抿了口茶,放下茶盏,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长嫂如母,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端着架子生分了。”

    “长赢是还未曾跟小时说清楚,是吗?”

    明明是对着徐长赢说的,可那明眸却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可人儿。

    窈窕淑女,亭亭玉立,锻白色的布绫绑在眼上,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柔柔弱弱,就好似是哪位兰花仙子下凡一般。

    饶是在京城内行走多年,阅人无数,这独一份的气质,盛南昭还真不多见。

    徐长赢点点头,眼神不由地看了看兰时,见她还算是放松的样子,随后才对上盛南昭的眼睛:“是我太着急了,急着带夫人搬离清水巷,又是前不久才刚刚在…帮助下得知身份,这才贸然带着夫人上门。”

    盛南昭和兰时都没有忽略掉他突然间的空白。

    只是前者以为是自己没听清。

    后者则心如明镜,知道自己这个新回来的弟弟还没有真正接受阿翁的存在。

    盛南昭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将徐长赢的神色都尽收眼底,知道他这是在求自己的帮助。

    罢了,多说提拨几句也未尝不可。

    幸好前些天时宴都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阿翁也有意无意地试探着自己的口风,想看看她是怎么个想法。

    盛南昭还能有什么想法?

    既然长赢真的是当年那个被逼出走的叔父的儿子,那自然是要早早归府,不能再流落在外的。

    她眼珠子一转,想了想,接着说道:“长赢,时宴那头好像还有些事要和你说,我让丫鬟带你去找他吧。”

    说罢,一个丫鬟应声而出,垂眼站在门边等待。

    徐长赢闻言,又看了好几眼安静的兰时,附到她耳边沉声道:“夫人且在这儿等我,不用害怕,我去去就来。”

    兰时不明所以,虽然心底里还是很想他留下陪她,但话在心头转了几转,还是歇了下去:“夫君不必担心,我等你。”

    乖巧模样,直让徐长赢心口发软,他偷偷捏了捏兰时柔软的掌心,接着朝盛南昭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兰时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夫君,没有白术,也没有卫二尺玉乌耳,她还是很慌的。

    “别怕,有我在呢,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像是听到了兰时心中所说,一道倩影悠悠从堂上走下,直直来到她身边,就着刚刚徐长赢的位置坐下,素手也被一双带着宝钏的纤手轻轻笼住。

    “之前就听时宴说了,过不了多久家里就会添个三弟,可没想到三弟来了,竟还能带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我们家可真是有福。”

    盛南昭人还没坐下,便开始夸了起来,不要钱的赞美不停地从她口中抛出,夸的兰时都不好意思地红起了脸。

    “嫂嫂过奖了。”

    “要我说啊,城内那些个矫揉造作的贵女们,要是今日同我一样见着你,定是要羞上几分。”

    盛南昭毫不客气地又夸了回去,兰时当下就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在哪儿有过类似的感觉。

    面前的盛南昭不就跟谢月戎是一个类型的性子吗。

    直爽大气,明艳动人。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兰时也没了刚进来时的紧张,盛南昭斟酌了几下,终于开始说起正事。

    “你也别怪长赢没提前告诉你,据我所知他也是前不久才清楚的,当初阿翁和时宴想替时宽和修哥儿找个伴读夫子,时宽就是时宴的弟弟,如今正在国子监上学,过几日你便能见到。”

    “在酒楼的时候,阿翁亲眼见到长赢,和当年叔父的样子一模一样,他身上还有一个木佩,能跟阿翁的羊脂玉佩合成一块,这才惊觉他的身份真相。”

    要不说盛南昭有几分说书先生的风格呢,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故事就是要生动入耳几分。

    兰时聚精会神地听着,连手里盛南昭给的奶糕都忘了吃。

    原来那天在庆丰楼遇见夫君时,他们就是在聊这件事啊…

    夫君也是的,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也好让我备些礼来。

    兰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呆萌的样子惹得盛南昭一愣,随即又是偷偷笑了起来。

    这小人儿怎能生的如此可爱,怪叫人怜惜的。

    “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此事,听时宴的意思原本长赢好像没打算这么快归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夜里,他突然上门,直接找上了阿翁和时宴,三人谈了很久。”

    “这不,没过几天他就带你回来了。”

    兰时听完一愣,心头一颤,默默数着日子,就是发生那件事的时候。

    “奇怪…我怎么不知道夫君晚上出去了…”

    她喃喃说着,声音很小,盛南昭没听清楚:“小时,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

    兰时摆摆手,失意她继续。

    盛南昭接着也是东一句西一句地将她所知道的前情往事告诉兰时,除了之前徐澜跟她私底下说的隐事她没说外,其他从徐时宴口中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先简单介绍一下如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吧。”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嘴巴都有些干了,盛南昭干干地扭了扭头,屋内的丫鬟刚刚全都被她屏退,茶壶内的水都冷了,喝多了更加不适。

    突然,一只小手作拳头状伸到面前,继而拳心转向上,打开,一片晶莹剔透的干梨片静静躺在上面。

    “我、我随身携带的干梨片,嫂嫂若不介意,便尝一尝吧。”

    面若桃花的小娘子端坐在面前,在分享梨片的时候,耳根子却好似有些红了起来。

    “我虽然还不知道你们是发生了什么事,引得三弟突然变了主意带你回来,但我想我知道了,他一定很在意你,很喜欢你。”

    盛南昭眸下一软,轻轻地拿走干梨片,放入口中。

    一股清甜瞬间润泽干燥的喉咙,平息燥痒。

    突如其来的调侃使得兰时耳根子的红色渐渐布满全身,连带着裸露出来的肌肤都透出淡淡的红色。

    “没有…不是嫂嫂想的那样…”

    她和夫君只是假夫妻关系,总有一天她是会让出这个位置,让夫君另娶新人的。

    如是想着,兰时突然间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淋下,带走了燥热的心情,连身上的淡红也褪去不少。

    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盛南昭只是继续:“家里人少,阿翁除了有两子一女,便没有别人了,我的夫君就是刚刚你见着的那位,时宽刚刚也说了,剩下的就是少虞,今天她和阿翁外出去拜访故友,不在家,剩下的小辈就是修哥儿了。”

    提到修哥儿,盛南昭眉眼一笑,像是儿子就在眼前一般,气势瞬间就软了下来。

    这头,刚成为妯娌的两人聊得正欢,不远处的花园里,池塘边,调皮的修哥儿则是扯着步子满地方跑,连身后的丫鬟小厮都不够他折腾。

    “小孩子刚学会走路,自然是见了什么都新奇的。”

    徐时宴盯满院子乱跑的修哥儿,没头没脑地跑出一句话,砸得徐长赢晕乎。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还在为刚刚修哥儿的事情做解释,徐长赢也就顺着他讲下去了。

    不管怎样,总比两个大男人直挺挺地杵在花盆边来得好吧。

    “修哥儿讨喜,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不会生气。”

    闻言,徐时宴收回眼神,转头看他:“既然决定回来,那我便派人将你安排进国子监吧,同时宽一起,也算是提前有个照应了。”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是时候买点荷叶回去做粉蒸肉给夫人了。

    思绪漫天飞,牵扯着屋内某个可人儿,幸好还留有一丝清明,对付着身旁的大哥。

    徐长赢摇摇头,大袖里捏着木佩:“如果有机会,笔下见真章。”

    要是谢怀瑾在场,一定会吐槽他们:是不是文人说话都要省头略尾的,连着话意转好几个圈。

    “你既然想好,那我便不多说了。”

    没有半点被拒绝的尴尬,徐时宴只是点了点头,凌厉的丹凤眼旋即一转,单薄的话题就这样终结了。

    夫人怎么还没聊完。

    日头渐晒,两个长相相似的大男人心照不宣的浮起一句话,面里面外全是令人窒息的气氛,连身后待命的小厮都忍不住咂舌。

    “对了,忘记告诉你,之前你说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徐时宴沉了沉声,好看的眉头蹙起,朝徐长赢又看了过去:“若是需要帮忙,尽管直说,徐…”徐府永远是你的支柱。

    话还没说完,徐时宴梗住,看见旁边的人脸色突然变了。

    俊秀的面庞骤然浮起一层冷意,隐隐之下还有一丝不可掩藏的怒意:“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是关夫人,我自有分寸。”

    话都说到这儿了,看着眼前的人,徐时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思绪又在心头绕了绕,使了个眼神,身后的群玉便上前。

    他便头说了几句,群玉很快就领命下去:“是。”

    徐长赢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因为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蜀黍…找,姐姐…”

    修哥儿不知道何时,不玩扑蝶了,转头便改为扑衣角了。

    要不是今日出门前,徐长赢拽紧了腰带子,现在说不定还真就不够修哥儿扯的。

    “大、大哥…现在就是需要帮忙的时候。”

    看着儿子闹腾的三弟都快失了态,徐时宴失笑地抚了抚额角,然后抬步走了过去。

    “又闹了是不是,说好的叫婶婶,不是姐姐…”

    等找到兰时等人的时候,已经是在沉香阁里了。

    盛南昭一早就安排了人,将他们的行李放置进沉香阁里。

    住进沉香阁是阿翁徐景升的主意,想必三弟也是愿意的。

    见到地上两团毛茸茸的生物,徐时宴微一挑眉,将大胖儿子给放了下来。

    “倒是巧了,原来弟媳也养了两个宠儿,少虞院里也有一只金丝虎的猫儿。”

    “改天倒是可以让她带来一聚。”

    修哥儿是个胆大的,在爹爹怀里的时候就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毛茸茸了,见他一下地,两只都往反方向跑,其中一只小一点的还跳上了兰时的膝头,他也就跟着跑过去。

    “姐、姐姐,猫呜。”

    察觉到修哥儿渴望又抑制的眼神,兰时心道:果然是小世孙,家教素养都是顶顶得好。

    透着虚虚光影,她轻轻摸了一把修哥儿的脑袋,接着牵着他肉乎乎的小手,作势要摸一把尺玉。

    修哥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巴咬的可紧,正当快要摸到之时,兰时却停了起来。

    “诶,啊?”

    他急了,顿时连一个词都蹦不出来。

    “修哥儿若是想要摸摸尺玉,那就得要喊我婶婶。”

    看着一大一小的小可爱正旁若无人的“交谈”着,徐长赢这时也走了过来,站在她椅子后面,进而俯下身附和。

    “喊我小叔叔,那就是要喊她做婶婶。”

    柔柔的暖风从耳边刮过,带起一阵颤栗。

    兰时瞬间觉得耳朵很痒,就像是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一样,一触即走,像是错觉。

    这个角度,远点的盛南昭和徐时宴没看见,倒是矮很多小不点修哥儿瞧了个正着。

    “亲,亲唔…”

    徐长赢眼疾手快,将桌上的一块奶糕堵在修哥儿嘴边,注意力本就涣散的修哥儿一下子就偏了神,眼底心里只剩下甜丝丝的奶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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