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拍到了卫二脑袋上。

    “你是小狗吗卫小二,怎么还能给人嗅出味道来,再说了,谁跟你同道中人啊,你个小和尚!”

    “不可无理。”兰时沉声批评。

    双环小丫鬟还想继续说,看见兰时蹙眉,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又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我错了小姐,我自罚三口。”

    没有将白术的话放在心上,知道她只是嘴快,不是有意。

    卫二眨了眨眼睛,解释道:“好歹我也是在寺里跟玄武师兄学过一段时间的武术,一个人会不会武功,这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边说着,边把胸脯挺了起来。

    好歹也是吃过玄微寺斋饭的人,玄微寺的面子可不能丢!

    见夫人是真的饱了,徐长赢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捏住兰时的下巴,轻轻转了过来,捻着帕子擦了起来。

    “是我拜托大嫂,给夫人寻一个会武的侍女。”

    “当初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托着,兰时就着他的力度,温顺地偏着头。

    只是很快便被一个炽热的眼神注视着,渐渐燥热也从底上传了上来。

    青果哪里见过这场面,瞪得眼睛都圆了。

    从出生到现在,别说与男子交好了,连男女牵手都没见过。

    新来的姑爷亲手替小姐擦拭着嘴角的油渍,其专注的样子就像是在描绘着些什么精妙绝伦的上古画卷一般。

    啧啧,妙啊妙啊!

    青果的视线实在是灼得人烧,兰时赶紧拉下徐长赢的手,偏头作势咳了几声:“咳咳——”

    徐长赢像是才发觉到有外人在,但他没说话,只是将帕子换了只手,又轻轻抬起兰时的下巴。

    “小花猫一只,留着一粒米,是要当作独食宵夜不成?”

    轰的一声,瓷白的小脸更加红了起来,“哪、哪有!”

    音量稍稍抬高,使青果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眨巴眨巴眼睛,扫了眼隔壁两小童,见他们都见怪不怪的样子,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少见多怪,真没出息!

    她快步走到门口,清唤了一声,便有两个丫鬟应声而来。

    沉香阁占地不大,再加上白术、卫二和青果,怕他们不习惯,盛南昭只留了两个粗使丫鬟竹月、竹影伺候着。

    吃完饭后,各自又都休息了一下,等到兰时醒来时,也才刚到申时。

    她坐了起来,还在缓神的时候,窗棂纸上映出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笃笃——夫人醒了吗?”

    是徐长赢。

    他的房间就在兰时旁边,盛南昭不清楚她和他的关系,沉香阁里也只有一间主卧房。

    好在主卧房旁边还有一间小侧屋,原本是主人家——也就是徐恪己的贴身小厮睡的。

    如今还没安顿好,暂时给徐长赢住了。

    “嗯,醒了。”兰时踩着鞋子,摸索着过去开门。

    新到一个环境,总归是要学着去适应的。

    没拘着白术陪她午睡,这会儿不知道拉着卫二和青果跑到哪儿玩去了。

    幸好屋内碍事的摆件不多,就连原有的门槛也像是提前被人铲了去。

    她慢腾腾地从床边走来,门外的男子没有出声催她,反而是细声提醒道:“夫人慢点,不急。”

    嘎吱一声,木门开了,刺眼的午后阳光照了进来,映得兰时猝不及防,连忙抬手挡了挡眼睛。

    一阵墨香袭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物什,伴着幽兰香戴在了她的头上,及时抵挡住晃眼的太阳。

    “就知道,夫人睡醒来,定会忘了戴帷帽或布绫。”

    “跟小猪一样。”

    徐长赢宠溺地说着,眼底尽是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夫君变得粘人起来。

    兰时嘟嘟囔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任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在廊下静静坐了一阵子,徐徐暖风吹过,连屋檐下的尺玉和乌耳都少了几分活力。

    “夫君,它们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兰时抬起手,指了指那两团毛茸茸,话语中全是心疼。

    顺着她细白的指尖望去,徐长赢扫了一眼,转过头安慰道:“很快了,曹大夫说只要再静养一段时间,等伤口痊愈便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都会好起来吗?

    其实兰时谁也没说,她最近总会时不时陷入梦魇。

    总会梦到自己被压在那人身下,脖子被狠狠掐着,挣扎间,青紫色指痕触目惊心,连呼救声都叫不出来。

    就在刚刚醒来时,枕头上都还沾着零星水痕。

    冰凉的指尖忽地被人轻轻握住,兰时抬起头来,薄如蝉翼的纱帘被风带起,一个朦胧的身影浮现。

    幸好,梦中的夫君及时来救她了。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

    见夫人又呆楞起来,像一个毫无精神的瓷人娃娃一样,柔弱又易碎,徐长赢的心像是被人骤然抓住。

    他轻轻唤她,眉眼间全是担心。

    兰时摇摇头,素手没理由地从他温暖的大手中抽离出来,转头问道:“夫君来是有什么事吗?”

    柔软的触觉消失,徐长赢像是依依不舍般,抬手追了一下,继而又像是意识到些什么,蜷缩拳头,垂手下来。

    “没什么大事,就想着带你去拜访一下奚伯,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在翰竹院。”

    兰时听完后,立刻站起身来:“对嚯!还有奚老先生呢,夫君你等等我!”

    没等徐长赢说话,兰时快步回了屋,如脚下生风一般。

    幸好离门不远,兰时一个人也能走得很稳。

    徐长赢的眼睛像是粘在她身上一般,深邃的大海只能容下那一人。

    突然,窗沿侧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碍事的帷帽早在进屋的时候就被她顺手给摘下放到一旁,此刻干净的脸上没有半点遮挡。

    小人儿俏生生地开口:“夫君,麻烦你能找一下白术吗?之前专门准备给奚老先生的礼,我不知道放在哪个箱子里了…”

    徐长赢就静静站在原地,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点头道:“好。”

    徐长赢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在沉香阁外找到晃悠的三人。

    “小姐,东西都在这儿了,成套的秋衣、昨儿中午新买的栗子糕、还有些新鲜摘下来的甜瓜。”

    这些日子,兰时林林总总也准备了不少东西,连同青果搭了把手,白术才将一个大木箱子从行李中搬了出来。

    兰时不太放心,又对着长长的清单对了一遍,见东西都没少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门礼都准备好了,那我们需要去跟大哥嫂嫂他们说一下吗?”

    “不用,我已经跟大嫂提前说过了,有条小路直通后门,徐叔安排好了马车。”

    就这样,一行四人,青果留下来继续打点,坐着慢悠悠的马车,来到了翰竹院门前。

    “笃笃——”

    “谁啊?来了。”

    兰时刚下马车,用手微微整理好衣衫的褶皱后,向徐长赢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敲门了。

    未过多久,就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某样硬物敲击地面,像是有人拄着拐杖走过来。

    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后。

    “奚伯,我带夫人来见你了。”

    徐长赢一反常态,俊秀的脸上浮着一层喜色,连带着原本清冷的气息都淡了几分,活像一只开屏孔雀。

    兰时被他的直接惹得满脸红,软糯的声音清甜:“奚、奚老先生好。”好在下马车前的帷帽没摘,不然真是活生生让人看了笑话。

    “哟哟哟,好好好,先进来先进来,怎么回事长赢,带小姑娘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奚仲景边笑边将人迎了进去,手里的竹柺兴奋地连敲了好几下。

    大手一挥,旁边的月拱门处就跑出来好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地将大木箱子接了过去。

    呼的一下又消失不见,训练有素的模样像是被施了什么天宫仙法。

    曲水流觞前,娟娟的水流不曾停歇,为燥热的翰竹院凭添了几分凉意,奚仲景招呼着徐长赢他们入座,乐呵呵地倒了杯茶。

    接着又饶有其事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人,金童玉女,才子佳人,“…怪不得长赢舍得磕这么狠。”

    “什么磕得狠?”

    兰时静静地坐着,没有错过那道灼人的目光,自然也没错过奚仲景的话。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说:“悉老先生说的是夫君头上的印记吗?那不是磕的,是不小心被书砸的。”

    “噢?他是这么跟你解释的?”

    奚仲景双眼放光,颇有趣味地扫了一眼旁边坐得端正,却又笑得碍眼的男子,“…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突然间,被瞪了一眼的徐长赢笑容一滞,掩口轻咳几声,十分别扭地转移着话题:“奚伯,原先本打算带着夫人来您这借助一段时日,只不过发生了点事情…”

    “行了,老夫知道的比你想的要多得多,不用多费口舌解释啦。”

    奚仲景看着眼前有些不自在的两人,很随意地朝他们摆了摆手。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清水巷竟发生了那些事,真是飞来横祸。

    事情还牵扯到了开封府、开封府和御史府,更别提现在…还有徐国公府,这柳御史头上的乌纱帽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奚仲景微挑了挑眉毛,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知道是一回事,插手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他身份特殊,利用人脉和暗线知道此事,已是逾矩。

    剩下的,他相信长赢有办法能解决。

    兰时不知道那么多,她一脸抱歉地对着奚仲景的方向笑了笑,平日里不多见的小梨涡也跑了出来。

    “奚老先生…”

    “不用紧张,跟长赢一样,唤我奚伯就好了,他当我是半个父亲,那你自然也就是我的半个女儿。”

    慈祥的声音抚平了一切的陌生,兰时很快也就放松下来,甜润的声音在翰竹院里流淌。

    “这是我和夫君为您准备的一套秋衣,夏日悠长,秋虽短,但也适逢转季,您要多注意身体…”

    “还有这个,兰时厨艺不佳,比不上夫君手艺好,做不了什么好吃的,这是我从枣香阁买的…”

    “若您平日无聊,我还养了猫猫和小狗,改天抱过来给您瞧瞧…”

    …

    “你这家伙,娶了个不错的夫人翻了天不成!别以为老夫没看见,笑得跟个开屏孔雀一样!欺负谁没有夫人呢!要不是老夫我孤家寡人一个,好歹我也——”

    “…奚伯,再怎么孤寡,您也不能偷偷看这些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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