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点,再晚一点哥哥他们都要散学走了,要是错过了我的徐郎君,你可担当得起!”

    屡屡轻烟,随着来人匆忙的脚步而浮起,街边卖风铃的小贩来不及看清来人,支架上的风铃则全都随风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韦文婳着急地拎起裙摆,快步朝前跑着,全然不顾后方的侍女跟得上还是跟不上。

    “小姐…你慢点,距离太学散学还有一阵呢!”

    侍女气喘的声音很轻易地便被沿街小贩的叫卖声给盖过去,韦文婳情急地停下脚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后面累极了的侍女:“要不你慢慢走吧,反正我也认路,我先去了!”

    “…诶?小姐!”

    “长赢,怎么感觉你过了一个田假回来,整个人好像都发生了变化?”

    太学里,谢怀瑾皱着眉,细细打量着身旁的男子,审视般的眼神从上往下的扫着,接着又从下往上看去,愣是说不上来。

    “你…最近遇什么事了?是有什么喜事临门了?该不会是弟妹有喜了不成!”

    突然的一句话,把徐长赢吓得顿时轻咳起来,玉白的俊脸微微泛红,给他平添了不少俊色。

    看来是猜对了!

    谢怀瑾将他的脸色变化全部纳入眼中,随即轻浮地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微笑,在徐长赢顺过气来的前一刻,他还在悠悠打趣:“可以啊长赢,这修身齐家的速度可真是比常人快了不少,可别让我娘知道了,不然她又得催我成婚。”

    “怀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徐长赢终于从惊慌中缓过来,他看了一眼已然浮想联翩的某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幻想。

    “这段时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发生,不过不是夫人,而是关于我…”

    寥寥几句话,着重点地讲。

    徐长赢简单地同谢怀瑾道出了自己曲折离奇的身世背景,因正处快散学之际,教室内人声嘈杂,即便如此,他还是压低了几分声音,似沉玉之音。

    徐长赢定定地看着眼前呆滞的某人,等待半天,仍不见他回神。

    他转头便先开始收拾着东西,今天夫人可答应了他,要在外面等他一起散学来着,可不能让夫人等着急了。

    谢怀瑾的话绕在嘴边,可就是怎么也组织不好。

    他砸吧砸吧嘴,突然没厘头地说了句:“长赢,那你以后是要去国子监上学吗?”

    徐长赢一愣:“应该要的。”

    谢怀瑾疑惑:“什么意思,国公府应该有能力能让你直接入学的吧?”

    “是可以。”徐长赢点头,“但我可以凭借我自己的能力考入国子监。”

    对吼,徐长赢是何人,这可是太学堂堂第一名,连性格怪异,不苟言笑的厉夫子都对他和柔温顺,言笑晏晏。

    凭他的实力,考入国子监又有何难?

    “是我唐突了,当我什么也没问,嘿嘿!”

    谢怀瑾没放在心上,他突然如无骨般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笑:“不就是国子监吗,我谢怀瑾努努力也是能上的,这太学我也快待闷了,正好可以换个地方耍。”

    他随意地拿起一本书翻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在课上作的注解和小点。

    乍一看上去,堪比徐长赢那天在侧屋里做得话本拆解图。

    徐长赢也看见了他书册上努力的痕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谢兄生性聪颖,只要是他想学的东西,就没有他拿不下的。

    相比起文学,武学只不过是他更喜欢的方面罢了,虽说侯府夫妇经常嘲他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但也只是一时戏话,断不能当真来听。

    这时,教室里的人已经都快走得干干净净,大伙都急着出去领一碗清甜可口的卤梅水,好结束辛苦上学的一天。

    同窗韦宗鸿正好也从外面进来,三人收拾好东西后,便一同朝书院大门走去。

    “谢兄,过段日子家母打算在家中庭院举办一场赏菊宴,不知你可否有时间可上门观赏一番?徐兄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一起来啊。”

    韦宗鸿正步在前走着,他的书袋由身后的小厮拎着,虽然他已经尽力在压着他泼天富贵之气,可腰间韦母赠予他的那一连串的碧玉发财富贵豆角,却还是生生将他给出卖了。

    “赏菊不应该是贵女们才喜欢的活动吗?尊夫人应该邀请多一些佳人才是,我还是不去了吧。”

    谢怀瑾无聊地想着,家中的团团圆圆最近又长大了好一圈,不仅会翻身,还会选着喜欢的人的方向爬去,别提多有意思了。

    徐长赢目不斜视:“我也不去了,内子最近身体不适,我还想多陪陪她。”

    谢怀瑾不想去韦宗鸿是料到的,可徐长赢不去,他却有点急了。

    “别啊徐兄,这男人多外出走走聚聚,本就是件正常的事,别让繁琐的小事束缚着自己啊。”

    韦宗鸿这话已经是十分明了了。

    所谓的什么赏菊宴,赏花会,基本上都是各府为了给自家孩子相看婚事,常用的借口罢了。

    韦宗鸿还在一旁劝着,可徐长赢心里知道,不同于关系更好的谢怀瑾,书院里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他早已成婚的事实。

    且不说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再正常不过,有些公子哥儿就算还未娶妻,家中也老早就为他安排了许多年轻貌美的通房丫头,通天理晓人事。

    更别提徐长赢如今在太学的名气了,多的是有心之人想往他府上塞人。

    “韦兄之意,我心领了,但夫人身体有恙,我也无心去赏什么夏菊,还是不扰尊夫人雅兴。”

    徐长赢声音未变,可面上容色却稍沉了几分。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借宴席之约,想要为自己谋事的情况,可在明面上让他弃妻的行为,这还是头一次。

    他越想越不舒服,脚下的步子也大了几分,几个廊间拐角便将两人甩了去。

    “韦兄,你也是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长赢有多紧张他的夫人,每天不管天色多晚都选择回家住,怕的就是他夫人在家无聊烦闷。”

    “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让徐兄为难,可家中小妹不知从哪儿得知我和徐兄认识,整天吵着闹着就要举办这个赏菊宴。”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小姐,你再在这里等我们一会,把剩下的这些卤梅水发完后,就可以回家了。”

    “好,我知道了。”

    白术笑着走开,旁边的卫二也道声去收拾碗碟,只留青果一人在这里陪她。

    “青果,这些日子辛苦你留在我身边了,哪儿也去不了,是不是很无聊。”

    辛苦了一天的太阳终于开始有落山之迹,庆丰楼的伙伴业务熟悉,就算少了些人帮忙,也能将义摊支棱起来。

    兰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张小椅子,拽了拽青果的袖口拉着她坐下。

    “坐吧,傻站着做什么,你不累呀?”兰时歪了歪脑袋,看着眼前淡绿色的身影,随即浅笑。

    青果顺从地坐在她旁边,腰板挺得笔直,双手半握拳放在腿上:“不累。”

    见她终于坐下,偷眯着享受斜阳的兰时道:“好像还没跟你聊过呢,家中除了你可还有别人?”

    青果沉言:“除了我,没有别人,暗卫营都是历代国公从市井乡间带来的孤儿,若没有国公府的救助,早已是一缕孤魂。”

    兰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愣了半饷,随后才慢慢垂头:“…我们都会苦尽甘来的。”

    青果紧抿着嘴,忍住没有问她为何这样说。

    卫二的身世,早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之中她就已经明了,但兰时和白术…她被盛南昭挑出来时,只知道这位三少奶奶是个柔柔弱弱的普通人,家世身份什么的,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周遭的人群渐渐开始减少,但汇聚在兰时身上的热切关注却半分不减。

    青果冷着脸,抬手将兰时头上的纱帘放下,隔挡住众人视线,“路上车马众多,小姐还是戴好为妙。”

    “喔…好,谢谢你。”视野瞬间虚晃了一下,兰时没留意到旁人的目光,“正好我也觉得晒得有些热了,再等等吧,估计夫君很快就出来了。”

    像是要证实兰时所言,书院大门里还真就走出了三道修长的身影。

    “小姐,姑爷出来了。”青果一下子就看到徐长赢,直起身来准备向他招手示意时,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

    “哥哥,你终于散学啦!”

    一道湖蓝色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出现,稳稳当当地就站在太学门口。

    “小婳,你怎么来了?”韦宗鸿惊讶地看着眼前一脸喜色的少女,大步朝她走去:“母亲不是以锈技女工为理由拘着你,不让你出来的吗?”

    韦宗鸿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可韦文婳此时却什么也听不见,她所有目光都被隔壁俊秀的男子给吸引住了。

    眉眼如画,容色俊逸,普普通通的书院长衫着在他的身上,却好比在如玉般的身姿上轻洒一捧清水,好比是书卷上的潘安公子破卷而出了。

    “你…你就是那太学鼎鼎有名的徐长赢,徐公子吗?”

    “青果,你不是说看到夫君出来了吗?怎么还没来呢?”

    兰时扬着脑袋,在人群中试图搜索那道熟悉的身影,可都半饷过去了,也没见人来。

    “小姐…姑爷他好像被人堵着了。”青果斟酌着,还是将自己所见情形给说了出来。

    被人堵着了?

    该不会是柳府寻麻烦的人吧!

    兰时急了,拎起裙摆就想要往前面过去,却差点与一小厮碰个满怀。

    “小心!小姐,还是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此时的街道又被人流堵了半边,太学门外,三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儿与一位窈窕淑女,光是其外形上的绝佳景象,就已经能够让路人驻足观看。

    见来人好似与韦宗鸿认识,出于礼貌,徐长赢抬手行了一礼。

    眼神只虚虚对上韦文婳一眼后便垂下,比起面前的丽人,好像路上突然出现的挡路石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满心春动的韦文婳可没注意到这么多,她好不容易找到个理由从家里出来,紧赶慢赶地在太学散学之前赶到,连贴身侍女都不知道甩了几条街,为的就是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的才子。

    “现在一见,果然卓尔不群。”

    直接忽略自己亲哥哥的叫唤,韦文婳毫不避嫌,径直走到徐长赢面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五尺。

    这个距离,连他腰间佩戴的织金锦囊上的胖宝瓶都清晰可辨。

    陌生距离一拉近,徐长赢顿时眉头紧皱,警钟长鸣,他立即朝身后退了一步,直到那刺鼻的异香淡去,这才停住。

    “哥哥,这次母亲选的人,我很满意,依我看,那赏菊宴就不用办了,直接定他就好。”

    如针般审视的眼神刮了少年一圈,韦文婳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转过头去,终于跟韦宗鸿对上眼。

    “我已经快二十了,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今年有合适的日子便定了吧,一切都听从爹爹和娘亲安排。”

    “停停停停!不是,我怎么就没听懂呢,怎么就赏菊宴订日子了?韦兄…”

    谢怀瑾满脸黑线地从旁插话,他看了眼韦文婳,随后又看了眼皱眉的徐长赢,下一秒便侧身将后者挡在其后,从腰间拿出一把扇子轻轻摇着。

    “这是吾妹文婳,她性子有些急,说话多有冒犯,还请谢兄徐兄多多见谅。”

    “可不需要跟我道歉,毕竟我看令妹这满心满眼的都是长赢,不是我。”

    此时,韦文婳的侍女终于赶到了,她先是跟韦宗鸿三人行礼,接着偷偷走到韦文婳身后,小声说:“小姐,你别着急啊,这找姑爷的事有老爷夫人做主呢。”

    “等到爹爹娘亲来,我的郎君还指不定选谁呢!”韦文婳轻斥道,一转头,飞扬跋扈的脸上全是尽在掌握的意味。

    “我韦文婳的郎君自然是要我亲自来选,徐公子,我今天就问你了,你答不答应做我韦文婳的如意郎君!”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4_14274/155969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