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啊?

    顾昭睁开眼睛、又闭上又睁开,就这样僵了至少有一刻钟。

    她盖着厚厚的被子,又重又温暖,腿脚蜷缩着,只有脚尖有一点点寒意。

    她慢慢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是热的,脸虽然不至于是冷的,但毕竟没有手那么暖和。

    感觉真实无比,有冷有热,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还有痛。

    就在她浑身越来越抖的时候,阿离从外间进来:“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睡呢?”

    她取了衣服放在炉子上烘着。

    “等衣服烘暖了就起来,锅上正炖着肉粥呢。”

    阿离知道她不会这么快就起来,索性先出去看着早饭了。

    顾昭望着屋顶的帐子,慢慢坐起身来。

    刚坐起来是挺冷的,她将被子拥到身上,大概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她刚到凉州的时候,她——竟然重生了!

    掀开被子,她光着脚站在地上,冷是特别的,但多少年了、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拿起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脸,果然还是二十一岁的顾昭,与一年之后自己死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阿离进来,见她居然就这样下了床,惊呼了一声,忙拿了衣服来裹住她,又将她推到床上。

    “这里不比京城,怎么如此不爱惜身子,万一病了可怎么好。”

    虽然说他们带了很多的药材,还有各种成药,但药也也是不能随便吃的,正经还是得看大夫,这地方怕是找个大夫都难。

    阿离一抬头,就看见顾昭脸上两行热泪,她吓了一跳:“怎么还哭了呢?”

    忙手忙脚乱的替顾昭擦了脸,越擦泪越多,只得把她拥进怀里:“别怕别怕。”

    心中却想,我的大小姐,这还不是你自己挑的日子。

    当初怎么劝您都不听,兴致冲冲的过来了,这一路上都不见哭,反而一到凉州怎么哭起来了,如今想要后悔那可是晚了。

    突然,一个披着头发的丫头跳进屋子,一头钻进她被窝。

    “姐姐。”

    是顾玫,她妹妹顾玫。

    顾昭猛地抱紧她,抱的死死的。

    “姐,好痛啊,你松手,你弄痛我了。”

    “姐,你怎么哭了?”

    顾昭擦擦眼角:“没事。”

    穿上衣服,去外头吃了早饭。

    几十年没真的吃到东西了,滚烫的粥进胃里的那种感觉,几乎要烧她的心。

    她想,确实是重生了,真的是重活一世了。

    可是为什么让她重生到这个时间?

    “嫂嫂。”李明泽喝完了一碗粥,又抓起一个包子,“什么时候能见到三哥啊?”

    顾昭这次来凉州,把自己妹妹和他弟弟都带上了,也是因为瞅着京城的局势不太妙。

    可见她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此时的京城已经大乱了,因为太子和陛下在一个月间接连去世了。

    陛下去世并不奇怪,毕竟年纪大了。

    生老病死,人世沧桑。当了皇帝不是当了神仙,也不是就能长生不老的。

    可太子正是壮年,是陛下费劲了心血、从小培养的未来君主,已经处理朝政多年,上下无不心服口服。

    就是这样一位完美的太子,却在一日朝会之后突发心悸,都没等到太医诊治,当场就去了。

    “你们说什么?!太子……太子他……”

    听到这个噩耗,本就重病的皇帝悲愤交加。

    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国家却没有未来的君主,他真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陛下大概是从来没有想过,在除了长子之外挑选未来的储君。

    在他眼中,太子是独一无二的,自己别的儿子给太子提鞋都不配。所以皇子们只要一成年,他就统统给打发去偏远山区的封地了。

    老二宁王李明慎在云南,老三秦王李明祈在凉州,尽是些聊不拉屎的破地方。

    剩下几个孩子都没成年,毛还没长全呢。

    “不行,必须要……”

    皇帝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迫不得已要立刻在这几个孩子中选择下一任的皇帝。

    他隐瞒了太子病逝的消息,剩下几个儿子左挑右选,虽都不满意,还是不得不选了老三李明祈。

    倒不见得是陛下多爱这个三儿子,而是他从来就看不上老二,为此陛下在让人将传位的诏书送去凉州的同时,也派了心腹去云南,杀了宁王。

    “虎毒还不食子呢,但皇帝从不手软。”

    皇帝这么心狠手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废长立幼本来就是取乱之道,宁王要是知道老三跳过自己当了皇帝、焉能不怀恨在心。

    所以陛下心想,不如亲手杀了、杜绝内乱。

    顾昭小时候就认识宁王,也听母亲说过他那个都生了皇子、却还依旧没有任何名分的母亲。

    “他母亲是前朝的公主,封号叫做兰陵,不仅端庄美貌,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不光是琴棋书画,听说前朝废帝极其爱惜这个唯一的女儿,也常让她参与朝政,只是可惜……

    看史书上,新皇娶纳前朝公主郡主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兰陵公主活的挺不是滋味的。

    皇帝纳她、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势,不给半分直心就算了,也不给位分,不给位分就算了、钱也没有,真是……

    她那时问过李明祈:“你二哥应该挺伤心的吧。”

    “自然,他母亲过世,父皇问都没问一句。因没有位分,后事也不知道怎么办。”

    后来还是太子殿下出面,让人把事办了,为此皇帝还发了老大的火。

    “难道,就让他母亲暴尸宫中?!”李明祈咬牙,“父皇真是心狠。”

    看来,宁王毕竟是皇帝亲生的儿子,也遗传了亲爹的狠心,他在宫中的内线得知了太子暴毙的消息,早传去了云南。

    宁王抢先一步、带兵回京,先是气死了亲爹,然后又派人去凉州想干掉他那亲爱的三弟。

    这就是,眼下李明祈遇到的局面了,确实险象环生。

    顾昭看了看日子,这个点宁王已经到京城了。

    “怎么太子就……”

    她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早两个月,她就不来凉州了,找一堆太医去东宫守着,一定不让太子死。

    太子若是好好的,后面这些事半分都没有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离姐。”顾昭搁下筷子,“给我挑三匹最好的马。”

    “做什么?”

    “我要去边关,找李明祈。”

    阿离差点没给她气笑了,刚刚见她哭,还以为她是顿悟了,哪知道这脑子更不清楚了。

    “你是不是傻的?那边关哪里是你能够去的。”

    过来这凉州。就已经是要了半条命了。

    “不行。”

    他一定要去,她和李明祈到底谁对得起谁、谁对不起谁,以后再论。

    其实论来论去的也根本论不清,但是那些人不应该死,真的不应该。

    在李明祈心中,除了她的死,大概只有赵桓的死让他刻骨铭心了。

    最爱的女人,最铁的兄弟,还都是为了他而死的。

    “现在,太子是救不了了、陛下也不成了,只能救赵桓一命了。”

    她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伸手推开门。

    风雪遮天蔽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上辈子,她原以为会在凉州和李明祈终老一生,却没想到只呆了几个月,更是一天舒心日子也没。

    从凉州一路打回洛阳,等到了洛阳,他就当上皇帝了、自己是死了,时也命也。

    若早重生几年,她想尽办法不再嫁给李明祈就成了。

    如今,嫁了早嫁了,又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前尘往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等他照旧当了皇帝,我就找了什么法子死遁了,或是同他说开了。”

    他们二人还是都有美好的未来的。

    忽然,顾昭眯起眼睛,风雪中有一个影子有些熟悉。

    “这是……”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那影子是一匹快马,是一个骑马的人。

    只是恍惚,马已经飞驰到眼前,马背上跳下来一个人,带着雪渣子一下子扑进她怀中,把她狠狠揉碎进骨头里。

    “阿昭。”李明祈的泪都结成了冰霜,“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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