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精准戳中刘琰所需。

    她知道追刘备要往当阳走,可只知道位置不知路,找的地图也只有地标,根本派不上用。

    怎么走,只能靠何悯。

    要命的是,何悯也没出过远门!

    当然,何悯没瞎走,她有规划。

    一是刘琰说的当阳位置,其次是刘备率众撤出新野虽然急迫,但军队和兵士家眷都没有落下,这些人怎么也得上万,那么多人,沿路的村民肯定知晓。

    她们沿着大路走,只要找到刘备部队经过留下的痕迹,再向周围村民确定,基本上不会走错。

    偏偏到现在走了五六十里,还是一无所获。

    身后有曹军不知会不会追来,所追的刘备又有可能错过,刘琰难免焦虑,此刻听到消息,别提有多高兴了!

    拉紧缰绳,刘琰绕到路边停马,看向来人。

    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有七八人骑马奔来,最前头的马上,坐着一个……球?

    刘琰怔了下,擦眼再看,没错,就是个球!

    一个胖成球的中年男人。

    不仅体型夸张到像是动画片里的人物,个字也矮的出奇,可能还不到一米五,得靠家仆架着才能下马。

    外形和动作太过滑稽,惹的村民们瞄了好几眼,还有人在奚笑,他没有在意,而是喘着气往刘琰这边跑,在看到她时愣了下,眼中多了几分惊奇,又很快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

    “小人郑高,见过天师。”

    这名字……

    刘琰沉默片刻,旋即问:“你说接待过简雍,还见过刘使君?”

    “是。”

    郑高又猛喘了口气:“不瞒天师,小人年少时是俳优,靠演滑稽戏为生,故而有幸与简郎中相识,六日前,我在县中见到了他,方知曹军攻打新野,刘使君不敌,弃城往樊城方向去了!”

    樊城。

    信息有点旧,不过有确定时间也不错。

    刘琰继续问:“他们走的多快?你说刘使君从县里经过,为何我们不见踪迹?”

    “有兵士家眷跟着,一天也就是走个三四十里。”

    郑高伸出手比划,五根手指粗的和五个萝卜似的:

    “您走的是西路,刘使君他们是从县城东路过去的,肯定找不到大军过后的踪迹啊!”

    居然是这么回事!

    刘琰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有了刘备经过的时间,确定速度,再结合史实,她便能推算自己多久才能追上刘备。

    四日!

    只要保持现在的日行速度,最快四日就能追上刘备。

    按照史载推算,那时刘备应该还没有将军队派走,会合后,不仅她和这些人的安危不成问题,也不会因兵力空乏,被曹军在长坂坡夜袭,十万多百姓不知下场!

    想到还有十万人安危这件大事,刘琰觉着她可以再苦苦自己,提速尽量早些追上刘备。

    只是她自己还能苦,随行的村民田佣却已经到了极限,不仅不能再提速,反而因为路上的各种困难,连现在的速度都很难保持了。

    还是饮水。

    荆州水系发达,大小河流极多,可队伍不是顺河而下,而是一路往南,常常一两天都见不到河溪,好在,队伍还能找到村井。

    只不过,比起来站成一排,十多分钟能取足水的河溪,井中取水就不知慢了多少倍。

    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站在井边,刘琰探头向下方看去。

    这是一口很久没人使用的井。

    还有水,但上面飘着层厚厚的落叶,枯黄的新叶和腐烂发黑的旧叶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哪怕刘琰没有任何野外经验,也知道这水喝了就得化身喷射战士。

    拧着眉,刘琰对郑高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取水?”

    “没了。”郑高摇了摇头:“这边没河溪,又连年死人,村子都荒废了,井没人用,都这样。”

    都跟着刘备走了,怎么还找不到他们用过的井?他们怎么解决的饮水难题?

    刘琰满脑子都是疑问,她想着接下来得让人提前找,开口道:

    “叫人来清理干净再取水吧,取出来的水必须放消毒片,沉淀好煮沸再喝!”

    郑高去叫人,刘琰坐在树下,有些烦闷

    清理井得费不少功夫,三四个小时别想启程,这一耽误,今天能走四十里都算是多的。

    越走越慢,想快还快不起来,真令人头疼!

    但头疼的事情显然不止这一件。

    刚坐下休息没多久,刘琰便听到远处传来杂乱的声响,头还没扭过去,有人就已经跑到她面前。

    “仙人!仙人不好了!新来的几个村子打起来了,何总管劝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刘琰蔫了。

    说好的她当甩手掌柜呢?怎么何悯你给我的工作越来越多了!

    可刘琰不去还不行。

    队伍人越来越多,常常是整村整村的来投,期间还夹杂着大量田佣,他们信服她这个拥有神力,不断拿出米粮和各种‘神器’的‘天师’,却不太服年轻的何悯与徐远,再加上村与村之间的摩擦,稍没控制住,就开始用最原始的暴力解决争执。

    刘琰起身,步伐加快,很快到了打斗处。

    互相打架得有五六十人,烟尘扬的到处都是,何悯扯着嗓子在喊,徐远更是让乡勇上前拉人,可还是控制不住场面。

    看着这乱象,刘琰深吸口气,拿出来可千米喊话的喇叭,将声音调到最大。

    “都给我停手!”

    响声震耳欲聋,还在打斗的人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紧接着便意识到是刘琰过来,纷纷停下了手。

    被震到耳朵不断嗡鸣的刘琰放下喇叭,面无表情的开口:

    “各村里正过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打斗的原因很快被理清楚。

    起因很小,只是为了吃饭的顺序,说出来很惹人发笑。

    但能打起来,是因为它真的很要命。

    如今逃难队伍的人数涨到了四千多人,人太多,不能同时埋锅煮饭,这会导致砍菜取水喂马等同样重要的活计人手不足,所以必须分批。

    但饭煮熟又需要时间,以至于最后那批吃饭的人,基本上刚吃完就得启程。

    队伍走的急,吃饱的人不停下来消化一会儿,而是直接剧烈运动,那肯定会出事。

    所以路上有人腹痛不止,有人直接全吐了,都是咬牙硬撑着追上来的。

    这样的情况一两次还能撑住,时间长了,必死无疑。

    谁都想躲开最后吃饭,推来推去,便开始了欺生,前面的村子推给刚加入的,刚加入的又往给大户种地的田佣身上推,可田佣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些人不像村民有关系能抱团,可他们人多,又都是青壮男人,哪受得了这欺负?直接就打起来了!

    刘琰只能把晨时和午后的启程时间再往后延长半小时。

    四千多人都控制不住慢成这样了,刘备到底怎么让十万多人每天行进十余里的?!

    想不明白,刘琰只能先将重点放在田佣身上。

    遇事直接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必须得给他们改了!

    刘琰抓来了何悯,询问她有什么解决办法。

    “田佣没有家室,又都是青壮男子,遇事很容易打起来。”

    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何悯无奈道:

    “若是能分出来单独列队,让徐远和田丰去严管,或许能好一些?”

    刘琰同意了,只是……

    她怎么觉着自己这个逃难队伍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这感觉在她看到徐远带着上千田佣,拿着削尖头的木矛做武器,走着还算规整的步伐时,越发强烈。

    刘琰还只是觉着不对,沿途的大户则直接被吓得不轻。

    数千流民就已经很可怕了,这组织齐整,手持武器的流民,和军队有什么区别?

    战斗力是比不过大军阀手下披甲的精锐部队,但攻打他们完全没问题啊!

    战战兢兢的大户们连忙让仆从搬出米粮,备上酒肉前去劳军,以免自家被劫。

    刘琰看着自动送上门的粮食,更加迷惑了。

    不是,她真有那么可怕吗?

    看身后又扩大了的队伍,刘琰陷入沉默。

    好像…可能……应该,好吧,她现在和张角差不了多少,是有点吓人。

    说起来,以她的金手指,也不是不能选择黄袍加身,再把诸葛亮抢过来打工的?

    刘琰这个念头没持续多久,就迅速夭折了。

    随着队伍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何悯徐远郑高田丰各村里正无法处理的事情更多了,最后全累积在她手里。

    上万人聚在一起吃饭,木柴居然会不够,米都煮不熟!

    保证水源成了更大的问题,宿营地也开始找不到合适的,不仅需要提前派人去找,时不时还得分开休息,出发时联络又成了大麻烦。

    队伍前行,头尾长度能有七八里,想找人半小时起步,通知消息两个小时开始算,上不封顶。

    吃住水平大幅度下降,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上吐下泻了!

    为了谁先吃饭,各村里正连同田丰又开始到她面前吵,啊,感谢他们终于不带着全村人械斗了呢!

    刘琰只觉着自己这几天梦回高三,还天天在过双十一,右手为了买需要物资省钱比价,计算器都快摁出火星,左手拿着电学课本,研究怎么在路上发电储电充电,时不时还得询问医生买药,同时又得尽快处理这些不断汇集过来的要命事务……

    这皇帝爱谁当谁当,她反正没兴趣!

    连续四五天熬到凌晨一两点,白天醒过来还得骑马赶路,在极度疲倦和高强度用脑的摧残下,刘琰的精神状态越发稳定。

    稳定的发疯。

    将记了几十条待处理事务的本子摔在地上,刘琰准备离队出走。

    她!不!干!了!

    只是还没起身,徐远便兴奋的掀开帐门进来。

    “天师,天师!斥候找到刘使君队伍了,离我们不到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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