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

    “官人?官人…”

    柳常德挣扎地从梦睡醒来,随即抬起酥麻的手臂,紧接着一个光滑的身子便被揽了过来。

    凝心被头顶上的喷嚏声给吵醒,腰间的粗臂勒得紧,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一般不停地收缩,她挣扎了好一会未果,只好试着将身边的男人叫醒。

    梦中鬼哭流涕的她倒是见过不少,可这梦中打喷嚏的倒是头一次见。

    “官人,已经大早了,您再不回去,等会儿御史大人又要派人来捉您了。”

    “吵死了!”柳常德豆大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嫌怀里的声音叽喳吵,手脚并用,毫无半点君子风范地就将美人儿给掀落在地。

    “吵吵吵,昨天的过夜钱不都已经给你了吗,睡多你一会是爷给你的光荣!”

    凝心顿时哑口无言,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她低垂着头四处寻找着,见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了,便习惯性地从地上捞起几块破碎的布条裹在身上。

    细碎的金光透过格栅打在美人骨上,细看了后才发现,原本嫩白的肌肤上布满了一条条惨不忍睹的鞭痕,形如蛛网,异常显眼。

    这都是昨天晚上柳常德干的,他有独特的爱好,喜欢在床事上以折磨人为乐。

    曲流觞的姐妹个个都苦不堪言。

    若不是看在妈妈给的银子多,以身契为要挟,顾着家中还有一个病弱的妹妹,她才不会过来!

    凝心暗暗鄙夷着,可抬起头来,脸上如花似的笑容却却比墙画上的美人都还要艳丽。

    “官人不要生气,凝心知错了。”

    美人双膝跪地,如扶风弱柳般低头认错的姿态并没有在柳常德的心里留下半点波澜。

    他微微咂嘴,随手拿起枕边的一件小衣放到鼻下用力嗅着香。

    “唔…要是当初得手了该多好,现在跪在那的就是她了…”

    “要是被我寻得她…”

    柳常德声音不大,距离隔得又有些远,凝心只是听见了零星几个字,并不知道他口中指的是谁。

    算了,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做什么,总归也就是多个苦命人罢了。

    脚步虚浮地从曲流觞里出来,柳常德带着柳荣,沿小路回柳府。

    “柳荣,爷不亏待你吧,出来玩也不忘给你也点上一份,这要是放在别家,呵…”

    “谢少爷赏赐,小奴定时时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感…”

    柳荣狗腿地躬身在柳常德身后走着,谄媚的脸上每条笑纹都洋溢着酒足饭饱的餍足感,可当笑纹展开后,里面又都写着虚伪二字。

    “切,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文艺。”见柳荣半天也吐不出下一个词,柳常德嗤笑道。

    下等人就是贱命,不过是跟一小花娘睡了一晚便开心地找不着北了,没见过世面!

    “是是是,小奴就一破落命,哪又少爷见识多本领大呢!”

    柳荣灰黄的脸如同一倒立的瓜子,尖嘴猴腮,最是厉人的长相。

    他心想:多几个臭钱,再有个有本事的爹就能活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这舒心日子能过到几时!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抄近道穿行。

    绕过了好几条七扭八歪的巷子,别说人影了,连狗影都不见几只。

    清晨的太阳好像永远都照不进某些地方,风声在窄巷里呼啸,如同一悲惨哀绝的女子哭诉,阴风带起地上阵阵枯叶,一下一下,在地上打着卷。

    柳荣被那哭风声吹的心里直发毛,他警惕地打起十二分精神,试着提醒:“少、少爷,这路上的人是不是太少了点?以前从这儿走的时候,人没有这么少的啊。”

    “真是废物!”柳常德一掌拍在柳荣的脑袋上,砰的一声,乍一听还以为是给西瓜开了瓢。

    柳荣瞬间捂着脑袋嚎叫,凄喊声连屋檐上的黑鸟都被惊走了。

    “没想到你小子的胆子竟这么小,下次不带你来快活了,一点也没有柳宣胆大!”

    柳宣就是上回同他一道去清水巷闯门的下人,也怪他突生肚疼,不然找常理来说,昨晚应该是柳宣来陪着。

    柳荣听了,连忙搓手认错,直道自己是被那阴风迷了眼,对着柳常德又是一阵阿谀奉承,这才将他给哄舒服。

    “快点走,不然到时候我爹罚我了,仔细小心你的皮!”

    两人的步伐不由加快,刚刚才平息落地的枯叶在他们的脚风的作力下又打起转来。

    突然,一阵风从头顶吹来,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生生将两人给套住,“啊——是谁!”

    无人应答,紧接着像是被人从外面用棍棒招呼,连带着头、肩膀、腰、大腿等等地方都挨了好几下。

    “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别打我!柳荣你大爷的别压老子!”

    不知道是谁绊着了谁,两人很快就如同掉落地上的煎饼果子摔在地上,可身上的疼痛感却半点没停。

    “让你欺负人!让你欺负人!让你欺负人!”

    “嘿嘿,买一送一,还真就是个大沙包呢。”

    一小童打扮的小和尚这边正打得起劲,肩膀猝不及防的被人推了推,“小点声,别被他们听见了。”

    卫二转过头去,见原本应该为他们把风的青果,正肃着张小脸提醒着他。

    他心头一跳,学着平日里白术的样子也努了努嘴:“就算听见了又怎样,他们又看不见我!”

    见他跳脱的样子,稚气未脱,青果只暗暗地叹了口气,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偷偷瞥了眼旁边默不出声,只默默出力的姑爷,倒是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姑爷这…呵,倒是没预料到还能有这副模样。

    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那小童旁边还站着一位素衣男子,柔顺的墨发高高束起,清秀的书生气质跃然于上。

    徐长赢眼神微凛,平日里执笔的右手,如今却拿着一根约莫有两枚铜钱粗的棍子,正狠戾地往地上翻滚的麻袋身上招呼去。

    轻飘飘的衣角都像有了灵气,一飘一飘的,干脆利落,竟半点也不碍动作。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从兰时遇险那天晚上,只身去徐府的路上,他便开始策划这一时刻。

    他以自身作换,从徐时宴口中得知关于柳常德的信息。

    他喜欢去的青楼、去的频次、归途的方位和时间等等,都是借托他的手下群玉搜集而来。

    连这几条巷子内的闲杂人等,也都是群玉请了一位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提前好几天在前面的大街上摆摊说书,吸引人流,一说就说了好几天。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了,最后一步,自然是他亲自为夫人讨回来!

    “啊!别打了!我给你钱,给你钱!”

    “我可是御史、御史大人的儿子!你这贼人,要是被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啊!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可男人手上的力度却没减弱分毫。

    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岂能被你这种酒肉之徒亵渎!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闹到皇帝面前,从此往后都不能再入学堂,他也绝无悔意!

    徐长赢一下一下地朝麻袋挥着,额间累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却像一个提线木偶般不知累,连身边的卫二什么时候跟青果换了班都不知道。

    青果只是简单地从卫二口中得知当时的事情经过,未曾见到兰时和尺玉乌耳的惨状,但她依旧气愤地在麻袋上踹了好几脚。

    “哼,要是几个月前被我青刃碰到,准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那可不像姑爷那般打了这么久都还能有活气儿的道理了。

    啧啧,姑爷还是太弱。

    就这样,三人连番招呼了将近一柱香的功夫,听着麻袋里的哀鸣声越来越小,青果抬手阻止徐长赢。

    “够了姑爷,我们该走了。”

    徐长赢没有说话,直到心中的怒火有所熄灭,原地喘了几息,接着将木棍丢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便转身离开。

    只是那素衣袖迎风抖着,替男人掩盖了不少手臂愤怒的颤抖。

    不得不说,群玉找的说书先生口才是真的厉害,原以为大半盏茶时间就会回来的街坊百姓,竟然连听了两个故事都没散场。

    “哎哟…哎哟…”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等柳荣一扭一扭地将麻袋从头顶上拿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肿成猪头的丑脸!

    他“啊”的一声吓了一跳,刚从暴揍中喘过气的柳常德一个巴掌便赏了过来,“混账!小爷的身子也是你能碰的吗!”

    重新得以见天日,红肿如猪的柳常德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高声呼救,而是胡乱抬起袖子粗鲁擦脸,“呸呸呸!恶心玩意儿!”

    天知道刚刚在麻袋里面他跟柳荣的距离有多近,就差跟昨天晚上同凝心共枕的程度了。

    一想到有可能是柳荣香肠似的□□在他脸上摩挲,腥臭的气味,如同十年没清理过的马槽,擦碰间可能还残留了几丝唾沫在自己的眼皮、鼻腔或者脖子上!

    “呕——”

    简直不愿再想!

    “岂有此理,竟敢欺负到我柳常德的头上!速速回府,我要立马派人将他们一一都给抓回来!严刑伺候,扒了他们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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