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李明祈是魂不守舍的,好在赵桓十分靠谱,除了李老三必须露面的活动,剩下的他全都给解决了。

    “你们俩怎么回事?”

    难得一个闲空,他边喝茶边问,“大势已成、天下抵定,怎么人还蔫儿了?”

    顾昭头疼:“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当然是搞你们的登基大典。”

    原以为赵桓只会打打杀杀,没想到宫廷礼仪他也都门儿清,虽然也不用他亲自操作,不过一项项安排下去也是相当的繁琐。

    “是他的,不是我的。”

    “他登基,你封后,自然是你们俩的。”

    “我不想当这个皇后。”

    赵桓:???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不想再说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赵桓十分不理解,“你俩不是好的如胶似漆么?”

    顾昭虽不想,李明祈可不依不饶,他们为了方便处理事务搬去宫里住了,但她不愿意、依旧住在城外的小院子里。

    这天,皇后的礼服送过来,她一开盒子就心头发紧。

    想着上辈子穿了这身衣服是什么样的情景,真是恨不得一把火给烧了。

    李明祈是想换了款式,但皇后礼服都是有制式的,换来换去也是大同小异。

    反正这身衣服,她绝对是不会再穿的了。

    “说是说不清楚了,干脆一走了之了。”

    不是说她就一心只会逃避,可眼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回凉州,带上玫玫和离姐,他当了皇帝日理万机,总没有时间真来抓我的吧。”

    她想离开洛阳,再不回来了。

    第二天,赵桓来接她:“老三让我接你进宫。”

    “我不去。”

    “哎呀,不是大典和仪式,就去看看。”他说,“还有件事,我还没跟老三说,宁王我杀了。”

    “什么?!”

    “我早派人堵在他回云南的必经之路上了。”

    “自杀?”

    “不是。”赵桓淡定地说,“我杀的。”

    “你怎么敢?”顾昭惊讶,“李明祈不是说了么,要留他一命。”

    “对啊,命是他要留的,人是我来杀的,一点也不冲突。”

    赵桓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李明祈好。

    不然一个大活人弄回去,关起来真的不放心,真杀了又显得咱们新帝不那么亲切和蔼。

    “皇帝身边的人,不就是替他杀人放火的么。”

    “那你干嘛跟我说,不直接和李明祈说。”

    “我猜你也想知道这个。”

    顾昭今天没骑马,坐在马车里,赵桓也陪她坐在马车里。

    经过紫微城的正南门应天门时,她忍不住挑开帘子看了几眼,看看高高的城楼,看看下面那没有血迹的青砖。

    这里不仅她摔下来过,李钰也掉下来过。

    区别在于,她是被人家推的,而李钰是自己跳的。

    结果也不一样,她死的干干脆脆,李钰却毫发无伤。

    “九殿下已经接回来了,受了些惊吓。还有,阿泽和你妹妹也在来洛阳的路上了,这几日就到。”

    “什么?”顾昭急了,“谁让接他们过来的?”

    阿泽她管不着,玫玫的事为什么不提前问过她?!她还没有一点地位了。

    “老三还说了,亲上加亲,要给他俩定婚。”

    顾昭两眼一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明祈你把自己家事搞的妥妥帖帖,给我们家乱点起鸳鸯谱倒是一点也不手软啊。”

    ……

    天分太微、紫微、天市三垣,紫微垣为中央之中,是天帝居处,所以洛阳宫城“天人合一”、也称紫微宫。

    顾昭闭上眼睛,这宫里的一切她都半点也不想看,跟她都没什么关系,这里全都是李明祈和宋衣的回忆。

    “赵桓。”

    “咋了?”

    “你有没有什么药能把人毒死?”

    “你要毒死谁?”

    顾昭心想,想毒死我自己、行了吧。

    勤政殿还是从前的模样,李明祈跪在正中,身上穿着孝服。陛下和太子薨逝的诏令已经发出去了,他应该在宫里为父兄服丧。

    帝王去世,太子继位得服三十六个月。不过太子事务繁忙,以日易月、三十六日即释服终丧。

    顾昭自己也穿了孝服,跪在他身边,正正经经磕了几个头。他们俩是真完了,这就算是她作为李家的儿媳、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火盆越烧越旺,殿外的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毕竟是第二次了,李明祈跪的淡定,甚至是有些轻松。

    “如果,能够再早一点,大哥没死就好了……”

    “生死由命,不是谁都像我们这样有再一次的机会的。”

    李明祈看着面前巨大的棺木,总算这一次少了一具,把顾昭留给了自己,虽然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形式。

    “太子妃……我答应过给她自由。”

    “你答应了,就等于我答应了。”李明祈说,“现在不合适,到明年,就安排她脱身,给她一个假身份,足够她低调过一生。”

    见过沈青鸢的人也不多,到时送她去凉州或者蜀中,谁也不可能认出她来。

    多尊贵是不可能了,但她们这样的身份,生来就在枷锁之中,有机会解脱、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顾昭也想一个假身份啊,就看某人给不给了。

    “我……阿昭,你还觉得那些都是真的?”

    “是。”

    “可你又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说。”

    又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火烧的噼里啪啦,身上忽冷忽热的。

    “阿祈,既然我们都不愿退步,那先放一放好不好?”

    跪的久了,她换了个姿势坐下,“我想离开几年,带着玫玫,说是散散心也好,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说不定时间淡了、也就算了。

    “不行。”

    李明祈半点也没犹豫,他怎么可能再把阿昭放走,他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她栓在自己身边,永远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他要保护她、补偿她,给她最好的,把她想要的一切都堆到她面前。

    他怎么可能还让她离开自己。

    “而且我想好了,这两天阿泽和玫玫就回来了……”

    顾昭心叫不妙。

    “让他们俩定亲。”

    这回是顾昭说“不要”了。

    可惜,李明祈没有正确理解她的意思。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阿泽这几年都是跟着你的,你不相信我、所以也不相信他?”

    顾昭头都要炸了:“不行,他俩不是一路人。”

    “你现在都已经觉得和我不是一路人了?”

    “我没说我们俩,我说的就是他们俩,他和她!”

    真是鸡同鸭讲,跟李明祈怎么怎么也说不通。干脆豁出去全说了吧,他爱信不信。

    “上辈子,你就把他们俩凑一起了,还说要过继他俩的儿子做太子,结果自己又和……”

    她差点儿把宋衣的名字给说出来。

    “你自己又生了儿子。”

    ……

    “什么?!”顾玫抓起桌上的瓷杯,一把摔在地上:“宋衣竟然有孕了!”

    李明泽阴沉着个脸:“你这是什么话,宫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顾玫声调更高了:“他要是生出了儿子,咱们家阿珏怎么办?”

    “就算她生不出,别人难道生不出。”

    “你三哥当时和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明明说要不让你当皇太弟、要么让咱俩的儿子当太子,这才几年。要不是这个,我会嫁给你!”

    “嫁我怎么了。”李明泽站起来,“做王妃委屈你了?你以为你有多大面子!”

    “我没有多大面子。”顾玫指着自己的脸,“但我姓顾,我姐姐是顾昭。”

    当时,顾昭坐在旁边那个愁啊。

    阿泽的性子她知道的,从小吃软不吃硬。

    玫玫的性格她也知道的,更加吃软不吃硬。

    两个人,真是天生的对头。

    玫玫生气、那是应当的。倒不是她真的多么想要那个位子,更多的还是为了她这个姐姐鸣不平。

    “当年若不是我姐姐,你三哥早命丧黄泉了,那时装的多么情深义重的模样,还信誓旦旦什么绝不再娶……”

    顾玫越说越气,“后来宋衣进宫、说什么不过朝堂权宜之计,现在孩子都要生了,怕不是转头就要封她皇后了。”

    李明泽心中虽也不乐意,但到底还是帮着自己亲哥的。

    “就算封后,她也是继后,没法跟大嫂相提并论。”

    “可我姐姐已经死了!”顾玫尖叫,“凭什么人家就能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

    “我哥是皇帝!”

    “皇帝怎么了?!皇帝就不是人了么,他这劳什子皇位是怎么来的,没有我姐姐,有他的今日么?”

    “你别说了。”

    “凭什么不说,我姐姐枯骨黄泉,他和新人花前月下,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

    你还别说,她妹子骂人的功力比她可强多了。

    她真担心给阿泽骂急了,同她动起手来。

    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她因为不耐烦在宫里看李明祈和宋衣亲亲我我,就常来这王府,结果就看见这小夫妻俩成日里骂骂咧咧,动手更是家常便饭。

    “三哥。”李明泽有一次冲进宫里,指着自己被划的脸说,“你看看顾玫把我脸弄的。”

    “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我还不够让她?要不是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我……”

    李明祈止住他下面的话:“以后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你说了,你是我弟弟,玫玫也是我妹子,你还可以和我抱怨,你让她去哪里、和谁哭诉呢?”

    这话说的李明泽也喉头哽咽了,顾昭倒是已经听麻木了,心想:我都这么惨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看我份上,你俩就放过我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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