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富丽堂皇的皇宫内,一名年轻美妇正款款站于精美的香炉前悠然焚香,素手纤纤,香烟袅袅。

    女人约莫三十上下,一袭艳丽宫装,眉眼昳丽,乌发红唇,四周烟气缭绕,远远望去,尤像是画中仙。

    大宫女巧雯见到这副美人焚香的画面,饶是已经知晓娘娘的美貌,还是愣了愣,一双眼眸中还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可她心中明了,这位主子可不是的脾气与在后宫不可一世的地位是相匹配的。

    巧雯立即回神,上前几步,用足以令瑾妃听到却丝毫不惹人烦的声音道:“娘娘,公主又到祈云殿去了。”

    瑾妃漂亮的眉头微皱,美目中流露出不解,随后又是对女儿任性的无奈。

    “这个一一,也不知怎的了,自从那五公主帮她捡了一次风筝后,便成天往那祈云殿跑。”

    听闻此言,一向心思活络的巧雯立即道:“咱们六公主生性活泼,惹人怜爱,这阖宫上下,其余公主早早便出嫁,也只有与公主年纪相当的五公主,能陪着公主解解闷了。”

    言语之间,尽是将一国公主的地位说得犹如陪着主子逗趣的宫女太监一般。

    “皇后那般懦弱模样,能够教导出什么像样的孩子,那五公主幼时也算是活泼聪颖,跟在皇后身边,如今倒是越发阴郁沉闷了。”瑾妃手中焚香动作不停,精致的眉眼间满是不屑。

    静候在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奉承道:“五公主自是比不上六公主惹人喜爱,这满宫上下,谁人不知娘娘和公主最得陛下疼爱。”

    此话一出,殿中满是寂静,瑾妃手中动作微滞,略带不耐地看了身旁的巧雯一眼。

    巧雯立即会意,嘴中训斥几句,便将人带了下去。

    那宫女此时才将将反应过来,外人皆道瑾妃娘娘仗着陛下的喜爱嚣张跋扈,但在仪华宫伺候过的人便知,这位主子属实有些高深莫测。

    在巧雯临出门之际,只听殿中又响起那道清亮的女声,不疾不徐:“多派人跟着公主,仔细着点,她想玩就由着她。”

    巧雯领命后,便退出了殿中。

    而此时被母妃惦记的六公主正疾步走在富丽堂皇的皇宫内,路过一座座华美的殿宇,穿过幽长的回廊,总算是来到的当今嫡五公主的祈云殿。

    三月微风徐徐,轻柔地拂起小公主颊边的乌发,随风飞舞,一双乌溜溜的黑眸狡黠地转动着,虽只年过十一,但那张小脸明眸皓齿,杏眼桃腮,与母亲五分相似的容颜已颇具倾城之姿。

    秦颐一一身浅粉色百褶如意月裙,肤白胜雪,眼睛大而圆,看着禁闭的朱红色宫门,面上不显,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嫡姐的确是难搞。

    或许是被宫中的流言影响颇深,是以,以皇后为主至其余嫔妃包括公主,都对仪华宫她们这对母女十分排斥。

    其中,尤其以皇后和皇后所出的嫡五公主对她们母女敌意最大。

    这也怪不得她们,原书中,自打她母妃进宫得宠不久,宫中瑾妃嚣张跋扈,不将中宫皇后放在眼中的传言便四处流窜,三人成虎,久而久之,饶是一向贤淑的皇后心里难免留下疙瘩。

    是的,她穿书了,胎穿成了一本古早小说中的反派女配。

    尤其在她出生后,父皇并未知情,将皇后一开始便属意的烟云纱顺手赐给了母妃,流言甚嚣尘上,后因着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被有心之人无限放大,母妃跋扈的名声便渐渐流传至民间。

    一年前,她因一场高热恢复记忆,才知自己也是穿书大军中的一员,前世的她不过刚满十九岁便身死,而这十九年中,有近九年缠绵病榻,在医院看惯世间悲欢离合。

    想起原书剧情,她国破家亡,死状凄惨。一时间也没空理会那已经不足为奇的糟糕名声。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如何保住上天开恩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

    若单单如此,她也不必刻意亲近女主。

    可回望过去十年的记忆,这书中所说的昏庸无道的齐国皇室,似乎也不是那般不堪。想起慈爱的父皇,温柔的母妃,秦颐一觉得,若是能够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她还是更愿意成为公主,而非前朝遗孤,而更在意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日子。

    书里,她作为古早小说中的恶毒女配,仗着身份高贵,有着父皇母妃的宠爱,对自己那并不受宠的女主嫡姐颐指气使,处处打压。

    尤其在那丰神俊朗的男主出现后,自己更是对男主一见钟情,看与男主“眉来眼去”的嫡姐极为不顺眼,在瑾妃没有出事之时,借势欺之辱之。

    女主因着自小受到的挫折及折辱,对昏庸的皇室厌恶至极,恨不得将之亲手摧毁,尤其在皇室因一场洪涝而失去大失民心后,女主更是愤懑。阴差阳错与男主成婚,二人便走上了救国救民的道路。

    而作为反派女配的她,在国破家亡那一日,仍旧痴心不改,在刺杀女主失败后,毅然决然拔剑自刎,不得善终。

    作为读者时,她不自觉便会带入女主视角,对这懦弱不堪的皇室、不堪其用的皇子公主甚是唾弃,女主作为嫡出,没有受到该有的尊敬的优待,反而深陷泥沼,被自己的亲人一再伤害。

    亲情刀伤人最痛,秦颐一理解女主的选择,甚至在齐国皇室易主之时,还成为让他们这群读者的爽点。

    可如今嘛……想到自己死状凄惨,似乎就不那么爽了。

    和煦的日光下,小公主原先见到宫门紧闭的面无表情终于破裂,有些稚嫩的面庞露出苦恼和无措。

    本想趁着时机跟女主打好关系,不让原书剧情再次上演,谁成想,这女主当真是跟书中写的一般,执拗又固执。

    说不愿搭理她,是以哪怕这一年来自己绞尽脑汁,对于改善自己与她的关系,还是收效甚微。

    一旁年约十四五的宫女蕙兰看着六公主不复往日的活泼,蔫哒哒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口中自发埋怨道:“五公主也真是的,公主您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她这位姐姐,巴巴找上来,可她倒好,总是避而不见。”

    秦颐一闻言,略感无奈。

    也怪不得书中的秦颐一会变成那般刻薄模样,小小年纪,众星捧月,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父亲宠爱,母亲溺爱,身边的宫女太监更是只有奉承,别说是心智尚不成熟的幼儿,哪怕是已有一套独属于自己评判是非曲直标准的成年人,但凡心智不坚,也会逐渐偏离轨道。

    “蕙兰,今日若是母妃在此,你也敢这般肆意妄论主子吗?”秦颐一看似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实则原本无措的眉眼已然凌厉几分。

    蕙兰看着那与瑾妃娘娘发怒时几分相似的容颜,立即跪下请罪。

    她原本是跟在瑾妃身边的宫女,虽不算得宠,但瑾妃娘娘见她聪颖机灵,前不久便将她拨到公主身边伺候。

    原以为这小公主骄纵,一切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好好奉承一番便好,没成想,这位公主小小年纪倒是已经有了几分瑾妃娘娘的风范。

    “起来吧,若是日后再有这般有失分寸的言语,我定回禀了母妃,让她好好教导你。”秦颐一道,稚嫩白皙的小脸异常严肃,只是因着年纪过小,失了几分气势,但贵为天家皇族的气度已然深入这个原以为只需讨好她便可扶摇直上的宫女心中。

    即便公主年幼,气势不足,但蕙兰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原本跪着的背脊更弯曲了几分。

    谁人不知六公主就是瑾妃娘娘的心尖子,平日里私下议论甚至不甚惹恼了瑾妃娘娘,或许还能够侥幸逃脱,可要是惹得公主有半点不快,那瑾妃娘娘的手段足以令人胆寒。

    加上皇上的偏袒爱护,六公主在这宫中便是无人敢惹。

    秦颐一见给足了教训,便将人叫起身。

    臭名远扬的声誉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扭转,这一点,秦颐一深知。而目前最重要的,便是要将身边之人的倨傲姿态以及下意识仗着母妃恃宠生娇的思维纠正过来。

    前世因着病痛拖累了原本美好的一生,这一世难得有这副好身体,她只想痛痛快快地活下去。

    痛快的前提包括了她挚爱的家人,而想要大家都活着,甚至活得好,关键在于书中的男女主。

    蕙兰小心翼翼觑着公主的神情,斟酌着问:“殿下,那五公主这里……”

    昨日在御花园遇见时,公主见五公主甚是喜爱那雍容华贵的牡丹,便说今日午时前来给她送一盆上好的魏紫。齐国的牡丹,魏紫实属难得,乃是达官显贵竞相追求者,哪怕是偌大的皇宫也不见得有几位主子拥有,更遑论不受宠爱的五公主,但五公主总是这般不领情。

    秦颐一想了想,还是道:“去敲门。”

    身旁的另一位小宫女闻言立即上前,刚想肆意敲几下,想起方才公主的怒容,又转而中规中矩地将门扣响。

    不稍片刻,便听“吱呀”一声,朱红的宫门打开一道缝,里头的小宫女见到外面六公主那前呼后拥的架势,怯生生地行了礼,细声道:“我家殿下身子不适,才睡下不久,不知六公主殿下有何事?”

    蕙兰闻言,下意识便要开口教训那不知深浅,不懂礼节的宫女,只是看到一旁若有所思的秦颐一,又讪讪闭了嘴。

    “五姐即睡下,我便不再叨扰。”秦颐一端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拿出公主的架子道。

    “蕙兰,将那盆魏紫给她。”说完便转身走了。

    小小的背影在日光的照射下,略显失落。小孩儿的步伐都不似来时那般鲜活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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