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定安街上,一辆华贵的马车远远行来。

    秦颐一微微掀帘,看着两边街道上吆喝叫卖的小贩,满脸稀奇。

    与后世人造景点特意营造出的古代氛围不同,此刻街道上的百姓令秦颐一对这个世道有了更多的真实感。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家赌坊前,秦颐一派人前去赌坊中假意传话与王习文,告知秋菊托人带钱出宫了。

    赌坊中,王习文正堵得畅快,一旁熟悉的赌徒正恭维着他。

    今日他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银钱。

    听闻有人正在家门老树下等候,王习文知晓这是秋菊托人带钱回来了。他立即起身,不顾众人挽留,急急跟着那人往外走。

    而赌坊不远处的拐角,秋菊双眼通红,看着远去的男子满眼不可置信。

    秦颐一见此,并未多言,真像往往残酷,亲身经历者更是痛不欲生。

    王习文一身长衫,做书生打扮,见到树下之人,道一声“有劳”,便欲向往常一般接过银钱。

    那人见他,便照着上面人的吩咐道:“秋菊姑娘说了,前些日子她因触怒主子,被罚到浣衣局当值,以后实在拿不出太多钱。”

    王习文闻言,当即垮下了脸,随即见到眼前人狐疑的目光,又愁眉苦脸述说自家如何不易,实在要仰仗秋菊云云,请小哥在秋菊面前多说好话。

    暗处的秦颐一闻言,实在忍不住轻嗤出声。

    听闻心上人在宫中遭难却没有半分关心,只顾自己,好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秋菊见此,悬在眼眶中的眼泪终是顺着面庞滑下,一脸难堪。

    那带路之人特意找了一个理由,令王习文绕了远路,他们一行人才能赶在他之前隐匿好行踪,听到他这番狼心狗肺之言。

    秦颐一看着隐忍哭泣的秋菊,想看她如何反应。

    就见秋菊抿了抿唇,从房屋的拐角走出,对上王习文震惊的目光,眼眸中尽是受伤。

    “为何骗我?”她泣不成声。

    “你可知,这些钱是从何而来?”她隐忍着质问。

    她从未想过,年少时那个文质彬彬地男子,如今会拿着自己的血汗钱出入赌坊妓院,听闻自己遭难没有半分关心,还咒自己的母亲重病。

    “菊儿,你怎的出宫了?”王习文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一脸关切,像是忘了方才那番话般,对秋菊嘘寒问暖。

    “我问你为何骗我?为何谎称王家阿娘病重,骗我钱财,为何拿着这些银钱出入赌坊妓院?”秋菊难以置信,眼泪簌簌而落。

    王习文闻言,脸上的关怀被难堪取代,任哪个男儿被一个女人家这般质问,脸上都挂不住。

    他冷下脸,一甩袖,道:“是谁同你胡说八道,我一介读书人,何时去过那种污秽之地。”

    “我亲眼看到你从赌坊而出。”秋菊眼神变冷。

    王习文闻言,顿了顿,心中担忧的事终究是发生了。

    但好在她事先有准备,“唉,我还以为你怎的了,就为了这事?”

    他又换上那副虚伪模样,“今日是我同窗拉我去的,我也是第一次去,若是你不喜欢,日后我不去便是。”

    “那我给你的钱,你用到何处去了?”

    “给母亲治病抓药了。”他见秋菊语气渐凉,咄咄逼问,有些不耐烦。

    秋菊忍了又忍,见他此刻仍旧满口谎话,一怒之下甩手给了王习文一个响亮的耳光。

    王习文呆住,车内的秦颐甄等人呆住,而秦颐一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个秋菊,自己没看错她。

    “你个小娼妇,竟敢打我?”王习文回过神来,扬起手便要殴打秋菊。

    却不想,扬起的手被一只细白的手截住,看似纤细,实则力量十足,王习文试了几次都未能挣脱。

    秦颐一王习文还未回过神来那一刻便下了车,正是预感到这一幕。

    她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抬脚便朝着王习文的腹部踹去,王习文没料到此人这般厉害,被踹倒在地,哀嚎出声。

    秦颐一冷眼看着,她如今的力量虽达不到路霁安的要求,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已经够他喝一壶。

    秋菊震惊地看着秦颐一的动作,正欲开口叫一声“殿下”,被秦颐一抬手制止。

    “一个靠女子养着的废物,竟还如此大言不惭,当真有辱斯文!”秦颐一嘲讽。

    “你,你是何人?可知这京中城内不准斗殴。”王习文忍着疼痛开口。

    “你打不过我,所以不算斗殴,只能算单方面凌虐。”

    “你,你,你……”王习文气得说不出话。

    后面赶来的秦颐甄掩唇忍笑。

    “你今日若不向我致歉,以及还我清白,我定要报官,将你下狱。”王习文理直气壮道。

    他将面前这几名女子看了一遍,见几人衣着与秋菊无异,便以为秦颐一与秋菊一般,都是在宫中当差的低等宫女,不识得几个大字,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

    更何况,赌坊与妓院的人他都打点过,防的就是今日这般情况。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辩。”秦颐一饶有兴致点头。

    京城,京兆府。

    京兆尹一脸肃穆升堂,待看清所站之人乃是温阳公主后,差点跌下座椅,实在不解她怎会到此处。

    知晓此人最是开罪不得,当下便要过去行礼。

    秦颐一只一次偶然在父皇身边见过京兆尹,不成想这位大人记性极好,见他的动作,秦颐一暗暗摇头,不想暴露身份。

    京兆尹见此,才抬起的屁股又一下子落在凳子上,心下惴惴,开始审案。

    待王习文将来意和冤情表明后,京兆府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秦颐一,不知如何是好。

    秦颐一微笑,将一个为好友鸣不平的宫女角色扮演到底。

    她朝着京兆尹屈膝一礼,吓得京兆尹内心咯噔一声,心中哀叹:“若是让陛下知晓,还不知他这乌纱帽能否保住。”

    秦颐一不知京兆尹的隐痛,只脆声开口道:“大人且稍等片刻,人证马上就来。”

    闻言,王习文一脸狐疑看向她们,心中隐有不安,但想到自己花出去的那些银钱,和那些地方个个人精似的脸,心底又安定几分。

    “大人明察,这几个女子实在欺人太甚,竟这般诬告于我。只因家中老母病重,在下实在无法,只好开口跟邻居借钱为母治病,却不想因我手头不宽裕,她要钱不成,就想着败坏我的名声。我一介读书人,清清白白,如今遭此冤屈,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秋菊在方才王习文对她动手时,便已心凉。此刻,她只觉自己可悲。

    曾经满心满眼的少年郎,几年不见,竟变得这般面目可憎。

    她的一言不发,让王习文心中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女人而已,先吓唬吓唬她,过后他再说些好话哄哄,还不是一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想到那一袋袋白花花的银子,他的差点维持不住脸上悲愤欲死的表情。

    秦颐一听到那番话,忍不住翻个白眼,他欠钱他还有理了。

    堂上的京兆尹也颇觉此话着实有些不要脸面,但碍于秦颐一,他暂未发言。

    “大人,门外人证到。”

    不多时,有衙役回禀。

    京兆尹立即命人将人带来。

    来人是一名女子,生的弱柳扶风,绰约多姿,才进堂中,一双含情美目便四处搜寻,见王习文在此,她立即上前,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跪地喊冤。

    “大人明察,习文是冤枉的啊。他家中乃是望族,家规甚严,怎会随意在街上斗殴呢?”

    她正在楼中期盼王公子今夜的到来,却有人告知她说王公子因斗殴被京兆尹带走了,急得她什么也顾不上,便找来了这里,只希望他的郎君不要出事。

    女子的话,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但向来老道的京兆尹想到方才公主对他使的眼色,只是瞬间他便明白这其中缘由。于是,他便顺着女子的话问道:“你是她何人?”

    王习文显然也知晓此刻状况不妙,正欲阻止女子开口,但显然来不及了。

    只听那女子开口道:“奴家是春香楼的姑娘,是,是王公子的知己好友。”

    话是这般说,但那羞答答的语气,任谁都知晓此二人的关系绝非如此。

    京兆尹大喝一声:“大胆王习文,你可知罪?”

    “大人,在下冤枉,我与这位姑娘当真只是知己好友啊。”王习文见此情形,只好咬死这一点不松口。

    秦颐一见状,缓缓开口,一张单纯无辜的脸上,露出毁灭王习文一切希冀的笑。

    “王公子别急,我这里有着春香楼近一年的账册,你王公子的名字,单拎出来都得占用小半本册子,况且,你去的地方,可不知春香楼一处,可要其他妓院的账本啊?王公子。”

    这一声“王公子”,尽是讽刺。

    王习文还想挣扎,秦颐一实在不想再看他那副虚伪的嘴脸,道:“这是春香楼的妈妈送来的,她人还在外面,你可要见见?”

    若不是为了让秦颐甄、秋菊等人见证一下有些男子的丑恶嘴脸,她并不想与这人渣耗费如此多的功夫。

    王习文闻言,方才的势在必得,信誓旦旦此刻只剩满脸灰败。

    紧接着,秋菊将王习文如何诓骗自己钱财的事一一道出,隐去了自己为此人偷盗之事,当然,这是秦颐一授意的。

    人或许会为年少时的情感做出错事,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京兆府当场将此人下狱,责令他即刻还钱。

    临走时,看着愣愣不知如何是好的那名春香楼姑娘道:“他并非什么世家子弟,不过是诓骗你的手段罢了。”

    女子看着走远的几人,忽然回神,对着王习文一阵拳打脚踢后,将此人是如何装作世家公子,声称家中规矩极重,总是克扣他的银钱而哄骗自己的钱财之事道出。

    她见此人时不时出手阔绰,又谈吐不凡,便真信了,想着傍上这棵大树,日后为她赎身,做个大户人家的妾室也是好的。

    结果不成想,自己也被骗了。

    王习文罪上加罪之事秦颐一等人并不知晓,因为她们才出京兆府不久,便遇上了多日不见的男主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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