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颐甄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见眼前狼烟四起,烽火连天。

    城墙上,一男一女正对峙着,秦颐甄便见那女子拿刀横于自己细白的脖颈前,对男子质问着什么。

    画面一转,秦颐甄来到了城墙上,看清了二人。

    女子是她的六妹秦颐甄,男子则是六妹一直极其厌恶之人——卓然。

    “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真情?”秦颐甄见秦颐一泪水涟涟对着卓然问道。

    “从未。”男子答得冷漠。

    “呵呵呵呵——”秦颐一笑得绝望,“卓然,你这个佞贼,本宫咒你不得好死。我定要世世代代大齐子民记得,你的皇位从何而来?”

    说完,她手中的长剑一挥,鲜血直流。

    “不——”秦颐一还处在二人这番对话的震惊中,她想上前阻止,但画面又一转,她来到了熟悉的皇宫。

    偌大的宫内,人人惊惧,她不知为何来到了太极殿,见到了父皇和瑾妃。

    还不等她上前出声,便忽听一声巨响传来,大门被粗暴地打开。

    她见到一只乱军攻进太极殿,看见父皇瑾妃在此时目露喜色。

    其中一人见瑾妃容色昳丽,下流道:“早便传闻这妖妃姿容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反正她该死,不如……”

    话未说完,但意思明显,几人奸笑起来,渐渐逼近永安帝和瑾妃。

    秦颐甄见状心急如焚,但她此刻像是被施了咒一般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皇反抗受伤,瑾妃宁死不从,撞墙而死,血染太极殿。

    睡梦中的秦颐甄见到了很多从未发生过的事,她见到国破家亡,见到自己在一方小院等着什么人,见到了那时的她极度煎熬。

    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枕头,亦如她不被外人察觉的梦境,风过无痕。

    秦颐一见五姐又在梦中哭泣,拿着沾湿的手帕一点点将她颊边的泪水掩去。

    这已经是秦颐甄昏迷的第五日,那一刀她下了死手,只差一点便刺入心脏,届时就算是华佗再世可能也难保她这条小命。

    太医院的人值守一整夜,倾尽全力将人救回。

    “殿下,这里有奴婢们守着,您这几日都未曾好生歇息,还是……”一旁的宫女劝着秦颐一。

    “无妨,我再等等。”秦颐一打断宫女的劝谏。

    她看着秦颐甄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心疼得又红了眼眶。

    从一开始只想改变自己和家人结局的利用,到几年朝夕相处后的真情。

    看着她极少却又十分浓烈地对母亲的渴望,以及皇后对她的忽视,秦颐一甚至还想过自己得想办法弄清这母女二人的症结,帮帮女主。

    谁曾想,真相竟是这般残酷。

    “五姐,你就是个傻子,怎么受了这天大的委屈也不会找人倾诉,求父皇帮忙呢?”秦颐一握着秦颐甄的手,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她曾经期盼着女主不要黑化,不要接近男主,也唾弃过女主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该有的底线。可若是她经历了那么多,承受着家人亲朋刺来的一箭又一箭,或许她连反击的能力都会丧失。

    女主啊,你快醒来吧,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爱你,我也是。

    “五姐,你快醒醒吧,我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你自己说的,可不能食言而肥啊。”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秦颐甄在梦里仿佛度过了一生,那一生,伴随着痛苦,伴随着绝望,伴随着家破人亡,短暂的情爱欢愉,不过是浮生一梦。

    待她有些许有识之时,便听到六妹的心声,告诉她还有许多人爱她,许多人有谁她不知道,但一定有一一。

    梦里的秦颐一与眼前的秦颐一大相径庭,但想起先前的种种,还有梦中城楼上的一幕,秦颐甄想,六妹应当是与她有同样的际遇,才会在一次高热后想着接近自己。

    原来如此,怪不得六妹会有那般多的奇言怪语,起初对她的态度也那般奇怪。

    或许换做曾经的自己会怪罪六妹带着目的接近自己,但经历了这一切,秦颐甄深知,谁对她真心实意。

    秦颐一像是做梦一般闻声抬头,便见秦颐甄微微睁开眼,对着她温柔地笑。

    “五姐,你吓死我了。”

    秦颐一喜极而泣,喋喋不休地嘱咐着秦颐甄日后不可那般鲁莽,姐妹二人说了几句。

    永安帝和瑾妃得知消息便来到了明霞宫。

    一番慰问后,秦颐甄便得知了皇后的结局,她没有什么不满意,对着永安帝道:“多谢父皇。”

    永安帝见女儿短短几日便消瘦下去的身形,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养身子,便离开启程回京。

    接下来的两个月,秦颐一姐妹便在离邱山行宫修养。

    自秦颐甄可下床走动那日起,秦颐一便陪着她在离邱山四处散心。

    待两月过后,秦颐甄忽然提起,要将这几月没有学的功课补足,秦颐一有心阻拦,但想着五姐或是养病烦闷,也就陪着她一道读起了书。

    教授他们课业的夫子,乃是当朝左相周大人,也就是那位卓然口中自妻子离世后再未娶妻的典范。

    因着这位老先生年迈,又有朝中事务在身,教习姐妹二人之事便被委托在了周大人唯一的女儿周如清身上。

    说起周如清,京城无人不知,但又甚少见其真容。

    周大人老来得女,夫人又早逝,唯余一位体弱多病的女儿,十八那年与王氏当家祖母的母族徐氏结亲,却不想那徐三公子嫌弃女儿体弱,成婚半载纳了通房不说,还在一次醉酒后去了花楼闹出不少笑话。

    周如清自来傲气,当即和离回家。周大人也在朝堂狠狠参了徐家一本,周家与徐家以及极力保媒的王家自此交恶。

    周如清继承了父亲母亲的才情,自小便被誉为京中第一才女。

    是以,姐妹俩这几月的课业,便是周如清代父亲来教导。

    秦颐一第一次见周如清时,便觉得此人似水,温和无争却又自有一番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即便面对的是人人口中刁蛮任性的公主,她也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不过这段短暂的授课,只持续了一月,九月中,秦颐一等人便被永安帝召回宫,只因瑾妃即将过生辰。

    秦颐一等人回京后,京中对秦颐一与王家五姑娘的不对付流言甚嚣尘上。

    不明原因的百姓觉得王家姑娘实在胆大,竟敢惹上公主,怕是在劫难逃;心知肚明的权贵则被王家在朝中的地位震撼,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或许是有心人从中作梗,流言更偏向于王景静,将温阳公主无故伤人之事描述得绘声绘色。

    秦颐甄得知此事时怒火中烧,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不知何时起,那日在行宫温阳公主与王家五姑娘的龃龉便被人说了来,越传越广。

    待王家反应过来此事不对劲儿想要挽回之前传播出去的谣言之时,早已为时晚矣。

    朝中御史得知王家后辈如此目无尊卑,狠狠将王家参了一本。永安帝本就因着王家的事窝着一股火,当即对右相罚俸一年,又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由将王家长孙贬职,以泄心头之恨。

    九月下旬,瑾妃生辰,但因着宫中皇后明着为国祈福,实则被幽禁一事,办得极为低调,也因着皇后一事,帝妃二人今日来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似在赌气一般。

    秦颐甄有些忧心,从前对母后还有期待时,她或许还会有些想法,但如今她只希望唯一的父皇能够欢颜。

    秦颐一倒是并不上心,因为她知晓母妃将父皇拿捏得死死的,过不了几日二人必定和好。

    时间就这般平淡地过着,除了秦颐甄以外,似乎什么都没变。

    自打秦颐甄伤势稍微好转后,便开始补足之前她并未上心的功课,秦颐一听静和说五姐深知半夜三更还在学习策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秦颐一担心秦颐甄的身体,又因着秦颐甄不喜那些,便劝解秦颐甄不要在折腾自己,秦颐甄不听,为此,姐妹二人还闹了点小小的矛盾,还是秦颐甄亲自解释一通,将自己被王景静害下马受伤时的想法告知六妹,二人才和好。

    当初的秦颐一为了不让自己一家人沦落到书中地步,将注意打在秦颐甄身上,但经过上次事后,秦颐一不想再强迫这个经历了太多的女孩子。

    不过,这次是秦颐甄一心想要埋头苦读,在身子彻底好了之后,连带着习武一并没有落下。

    是以,自从行宫回来后被宣平侯扔到二十六卫中当了一个小官的路霁安又被召回给两位公主当教习师傅。

    自打办完魏焱的事后,二人已经许久不见,这日在演武场上,趁着秦颐甄去净手的空档,秦颐甄对着路霁安道:“劳请表哥再帮我将魏公子在京中找个住处安顿可好。”

    路霁安看着她这副求人办事的模样,扬了扬眉:“这是第二件事。”

    秦颐一被噎住,“不必了,我自己找人办。”

    她还就不信,宣平侯府那般多人,她会找不到人找一处住处?

    路霁安显然是看出了秦颐一的想法,想到她可能也会这般可怜巴巴地去求路明路理那两个蠢货,心里十分不舒服。

    冷哼一声扭头走向另一边。

    还在思索要不要找路萱帮忙的秦颐一一头雾水地看着路霁安高大的背影,有些莫名。

    不过没过多久,路霁安还是将魏焱安顿好了,秦颐一出宫见过一次他,得知他想要入朝为官,并且这些年即便再艰难都未曾荒废过学业,便央了永安帝得了让魏焱有入国子监的资格,魏焱也不负众望,在几位先生的考察之下,顺利入学。

    日升日落,时间转眼又过了一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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