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颐一放下银钱便走向静候在不远处的路霁安他们。

    迎着路霁安那有些幽深的视线,秦颐一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方才算命先生所说的话,只觉得荒诞无比,不自觉便避开了他的视线,实在觉得有些别扭。

    她走到一行人面前随意说了几句便打道回府。

    路霁安走在秦颐一身后,一双眼如寒潭般幽深,如果他没感觉错,小公主刚刚似乎在避着他。

    他回头,有些阴鸷地看了一眼那位算命先生,心中有些好奇这二人方才究竟说了什么?

    “我有些事,你们先回。”路霁安上前几步,对秦颐一开口。

    秦颐一心中正想着事情,冷不丁被路霁安这一开口,便下意识问:“去哪儿?”

    她抬眼便见路霁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秦颐一立即找补道:“我是担心你走了,万一有人刺杀我那就不好了。”

    路霁安眼底漾起淡淡笑意,若忽略了小公主语气里的底气不足,这一番话还是能够让人信服的。

    他亲自训练的人,若是在这小小的一段路里还让公主出了事,那也就不必再活着了。

    被路霁安盯得有些不自在,秦颐一道:“你快去快回。”

    说完便疾步向落脚的小院而去。

    路霁安看着那快步而行的背影,笑了笑。

    转身来到了那算命先生的小摊前。

    午后不久,秦颐一和秦颐甄姐妹二人在小院纳凉。

    “一一,你是不是有心事?”秦颐一见秦颐一与她坐在一起便出神了几次,开口问道。

    自从听了算命先生的那番话后,秦颐一脑中思绪繁杂,一会儿是自己强行改变剧情引起的反噬,一会儿是如何更好的说服百姓转移,一会儿又是要不要利用路霁安来避开劫难的纠结,甚至还要考虑,就算她愿意,路霁安那个阴晴不定的大反派也一定不会愿意。

    思绪漂浮见,日头又西斜了几分。

    听秦颐甄这一说,她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水道:“今日我在城中游玩,遇到了一位算命先生,他说三日后会下暴雨。”

    秦颐甄闻言,想到之前听到六妹心里的话,面色渐渐严肃下来。

    她知道六妹只是在算命先生的口将凌河暴雨引起的洪涝一事说出,以便做足抢险救灾的准备。

    秦颐甄收了收脸上的神色,故作轻松和不知情道:“那约莫是个骗子,瞧瞧这烈日当空的模样,哪里会下雨?”

    “不怕一万那个就怕万一,五姐,西北这里的土地状况你我心知肚明,若下暴雨,必会引起洪涝,届时这凌河上万百姓该何去何从?”

    秦颐甄似乎被她说服,放下手中的茶碗,敛了刚刚不甚在意的神色问:“那依你所见,该如何应对?”

    “在暴雨来临之前,转移百姓。”

    果然,秦颐甄心中道一句。

    “可这其中苦难重重,若是百姓不信有雨,你该如何说服他们?若是转移后没有雨,你又该如何安抚百姓?”

    秦颐一听着五姐的分析,知道这是挡在他们前面最大的问题。

    但前些日子的赈灾已经为她们积累了好的名声威望,只要再拿出有效说服百姓的方法,此事便成了一半。

    “五姐,你随我来。”秦颐一道。

    烈日悬挂在苍穹,热气腾腾,赤地千里。

    凌河县的百姓听闻衙门像是有什么大事,需要有些地位的人前去观看。

    各家各户的主事者顶着炎炎烈日来到衙门,便见昔日给他们赈灾的两位公主与县令一道坐在衙门内,显然是等了许久。

    “诸位,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事要宣布。”县令是个年过四十身材瘦小的男人,姓周,为官清廉,在凌河一带很得人心。

    这也是秦颐一选择让县令协助她们的原因之一。

    “本官找人算过,三日后将会降雨,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是为了降雨做准备。”

    “真的要下雨了?”人群中有人激动问,凌河县虽有河流经过,却因着干旱那河流也枯涸许久了。

    县令点头应是。

    “我说大人,这老天下个雨还要准备什么啊?难不成咱们还要找个盆子装雨啊!”有人调笑道。

    周县令闻言也笑了下,不过话锋一转:“不是为了接雨,而是引领大家转移到山上去。”

    话落,人群立即交头接耳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要上山啊?”

    “上山了我的店铺怎么办呢?”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看看大人怎么说。”

    周县令等到众人的声音小下去后,才道:“据那位高人说,三日后的雨会越下越大,连降五日暴雨,你们说说,凌河干旱这么久,暴雨下那么几日,会有什么问题?”

    “那凌河还不涨洪?”

    “没错,今日找你们来,就是需要你们去家中说服一家老小,等到下雨那日便统一转移到规定的地方避难,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不过尽量轻装简行,性命最重要。”周县令说着。

    有人小声跟旁边的嘀咕道:“这大晴的天儿,下不下雨还是没影的事儿呢?”

    显然是不想劳神费力地跑在上山去。

    有人附和,有人观望,但大多数人都不以为意。

    西北干旱那么多年,就算下暴雨又能如何,涨水又能涨到何处去?

    这样的想法,不知百姓有,连带周大人也是如此认为,他本就是直来直去的刚烈性子,不然也不会被政敌排挤到这西北做官,一做就是五年之久,官职一降再降,从未升过。

    当温阳公主来与他说此事时,他同样不以为意,哪里来的高人,就算是降雨,也是好事一件,何必要劳师动众跑到那凌山上,折腾好不容易因赈灾过了几日安生日子的百姓。

    不过当他将自己这些想法说与公主听时,公主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给他看了一样东西,看完后他瞬间噤声,后背一身冷汗,若是今日他严词拒绝,坚持己见,那或许会害了这一城百姓。

    所以,听着百姓的不满和抱怨,周大人没有多言,转身走到秦颐一面前低声道:“还得劳烦殿下。”

    秦颐一一言不发,命人将东西拿了上来。

    不多时几个衙役便将两个方盘端了上来,一个方盘是西北常见的黄土,与现在干旱的高山土地一般无二;另一个方盘内同样是黄土,只是那一堆小山似的黄土上种了许多的小树,长势不错,绿油油的一片看得人心情舒朗,在干旱成这样的凌河还能长成这样显然是十分用心照料的。

    一人疑惑地看着公主的这一番作为,目露不解。

    “公主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有人不解。

    一旁的陈既和卓然也有此疑问,今日被公主派人叫到这里,他们便听到了县令不知为何有方才那番话语,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知晓温阳公主不像是京中传言那般不堪,但他们心中对县令的那番话仍旧嗤之以鼻,只是他们沉得住气,并不会贸然开口。

    在众人的疑惑中,只见秦颐一从身旁人的手中接过一盆浑浊的水,一盆朝着那堆黄土泼去,只见那本就风一吹的黄土在水流的剧烈冲刷下瞬间四分五裂,那些黄土顺着水流源源不断地越过本就不高的方盘边缘,紧接着秦颐一示意身边的衙役将手里的水一直按照一定的流速淋在黄土上。

    看到这里,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然明白过来是公主到底想要作何了。

    陈既、卓然眼底的不以为意渐渐褪去,脊背慢慢挺直。而一直一脸闲适坐在一边盯着秦颐一的路霁安眼底的笑意早已抑制不住。

    人群中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秦颐一仍旧一言不发,命人照着方才的样子又将一盆水泼在了那方有绿植的山堆上。众目睽睽下,有少量的土顺着水流四处奔走,但与另一边的黄土相比,已然好了不知一倍。

    见此情形,那些人早已噤声,看着一开始还好端端在黄土脚下的小纸盒一下子面目全非,后背出了一层虚汗,像是看到了暴雨涨洪后自家的房屋一般。

    此时秦颐一对着众人开口,“这里的两堆土哪一堆更像是如今的凌河各位应该心知肚明,倘若暴雨倾盆,那这些纸盒子便是咱们的下场。”

    秦颐一伸手拿起一早命人放在土堆底下仿制住宅的纸盒子,没有半点嫌弃被它黄泥弄脏、压塌。

    这些便是她在离京时命人快马加鞭来到西北准备的东西,就怕绿植长势不好,不能服众。

    路霁安看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沾染了黄泥,眉头微微拧了下,有些不悦她自己亲自动手去碰那些脏东西。

    “即便这样,那、那也不能笃定会下暴雨啊。”

    “是啊,敢问公主是哪位高人告诉您会下暴雨的啊?”有大胆的人问。

    秦颐一命人将东西处理了之后,才看着那人故作高深道:“天机不可泄露。诸位若是不信,就看三日后是否会降雨便好。”

    那位算命先生既然能够知晓她有奇遇,那是否能够下雨这一点小事,定然也不会有错。

    秦颐一只能赌这一次,赌那老者的话是真的。

    “诸位,性命为先,不会涨水最好,若是涨了,我们有防备也不必惊慌不是吗?”秦颐甄开口道。

    人群中有人点点头表示认同,但还是有人一脸不屑或者犹疑不定。

    “我们也不是逼着各位现在就启程,到了下雨那日我们便转移到凌山,也耽搁不了大家多少事。”秦颐一又道。

    “各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两位殿下也是为了我们的性命考虑,咱们可不要辜负公主的美意啊。”周县令开口。

    他虽然也对降雨一事存疑,但就如他所说一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发生洪涝,上面问罪下来,他一人可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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