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破嘴!大哥哥说我说的没错,再不注意点,总有一天会惹祸上身的!”

    落荒而逃的徐少虞一连跑了两条巷子,见回头已经看不见那招摇的旗帜,便停下脚步,开始自扇嘴巴。

    “…别打了小姐,你也不是故意的,大不了,大不了我等会儿再回去跟那姑娘道歉不就好了。”

    徐少虞腿脚太快,身后的采棠差点都没跟上,她气喘吁吁,大口喘气,发出一声声短促的呼吸声。

    “这哪能一样!罢了,大不了以后再在乌云盖雪里多买点东西,帮衬帮衬那老板娘,也算是变相的补偿一下吧。”

    徐少虞说到做到,七天后,她就派了采棠再去颜欢宜那儿采买东西,猫条鱼干没少买,还意外的带回去了一个消息。

    “小姐,原来那天遇到的那位眼疾姑娘,她的夫君考得了今年太学公试第一名,据说明年就可以进内舍读书了!”

    那个娘子竟然已经成婚了?其夫君倒也是个好苗子,虽然命苦了点,不过日子好好过,也算舒心。

    道了一声知道了,钱袋也被颜欢宜给退了回来,徐少虞也就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此时的她也许还不知道,未来有的是时间会跟那位眼疾娘子打交道。

    “恭喜夫君获得头名!想必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进入到内舍学习啦!”

    徐家小宅,众人都在替徐长赢而高兴。

    太学的公试考结束,也就意味着两人不用再住在人多杂乱的书院里了,意识到这个消息之后,卫二简直比徐长赢还要高兴。

    “太好啦!终于不用闻着别人的脚臭味睡觉了!”

    听到卫二颇有味道的发言,正在旁边准备炙烤食材的兰时也不由的噗嗤笑了出来。

    为了迎接二人回来,她早早的就准备好平日只有遇见年关或者大节日,才会吃的炙烤肉和烤鸡皮,此时滚烫的火炉在院子里烧着,颇有几分节日氛围。

    四人举着酒杯相碰,而后又作势两两碰了碰,接着一饮而尽。

    “咳,咳咳——”

    “这是什么,我的姜蜜水怎么,怎么变成清酒了?”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兰时瓷白的小脸瞬间如同染上了朱砂,从脖颈到耳后,全是泛红的痕迹,“咳咳,咳咳!”

    只稍稍抿了一口,却没想到这清酒的后劲如此之大,兰时顿时觉得好似喘不上气一般,捂着嘴巴就止不住的咳,依稀看像尺玉呛水。

    突然,一双大手从身后扶住她,而后轻轻的在细瘦的背脊上安抚着,“快喝点水,缓缓呼吸。”

    徐长赢端起茶杯,轻轻地靠在兰时粉嫩的嘴角,细微调整角度,以防她心急呛到。

    见人儿没事,他这才朝着一旁战战兢兢的两人,扫去冰冷的目光,眼底威胁不言而喻。

    “对,对不起小姐,是我刚刚和卫二闹着玩,本想的是换了酒杯,尝尝酒是什么味道,可倒出来后颜色太像了,一不小心就把姑爷给你准备的姜蜜水弄混了…”

    白术和卫二讪讪地放下杯子,然后非常自觉的就要站起来,到墙角去罚站,还是兰时注意到了,制止他们,“算了夫君,我也没什么大碍,别罚他们了。”

    “不行,你体弱,大夫都说了你不能喝酒,要是以后出了事,那还得了。”

    在事关兰时健康的问题上,徐长赢寸步不让,他略微转头,朝一旁的两人使了个眼神,“抄字帖还是罚站,你们自己选吧。”

    白术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罚站罚站罚站!不写字帖,我这就站去!”

    在她说话之际,卫二也已经十分有眼力见的拿走架上烤好的肉串,蹭溜一下就跑走了。

    “夫君真是…他们俩背地里都该怕你了。”

    兰时埋冤着,不由得娇嗔,想象中自己威严的样子,落在徐长赢的眼里却如同那狐假虎威的玉面小狐狸,可爱极了。

    “有些规矩,是该立好,不然的话到时候出了事,我又恰好不在家,夫人可怎么办?”

    自顾自盯了好一会儿自家夫人,徐长赢才极为不舍地收回眼神,重新倒了一杯姜蜜水给她,却迟迟不见人接。

    “夫人,夫人?”

    “啊——谢谢…”

    刚才徐长赢无意间说的话,使兰时又陷入了沉思,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没有露出破绽。

    前不久的登徒子之事还萦绕在她的心上,她敢保证自己从来都没见过什么御史府的人,可是对方却一下子就能说出她的姓氏,说明是有备而来,居心不良。

    可这两天,又像是没了影一样,要不是碎瓷片还在门口土里堆着,兰时真会以为是一场梦。

    就在院中两人和睦地吃着烤串,喝着蜜水的时候,靠近东厢房的墙角下,隐隐约约站着两个人。

    “小姑奶奶,你就告诉我吧,前阵子你和小姐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姑爷老早就察觉到了,你们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了多久啊。”

    卫二左手一串烤肉,右手一串烤蘑菇,一口一个吃得正欢的时候,也不忘打探徐长赢布置给自己的任务。

    见旁边的女娃娃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忍着心疼,将一串烤韭菜递给她:“这串给你!”

    白术不接,那就再来一串:“那…这串烤鸡皮也给你!”

    嚯!

    竟还是不为所动!

    卫二用力咬了咬嘴唇,心下一狠,将手里的烤串一股脑子全塞了过去,顺带还从掏出一本书册:“这里是我新买到的《屠户娘子与俏夫郎》第二册…你看看——”看看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书册都还没拿稳,瞬间就像是被吸入了什么无底漩涡,硬生生被人夺了过去。

    “竟然是《屠户娘子与俏夫郎》!!这我可是蹲了好几天都没买到的!卫小二你可以啊!”

    白术顿时喜得原地蹦哒,原本还挺有吸引力的烤串,瞬间如同街边过路石,半点价值都没有了。

    她惊喜地捧着话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封皮,确认无误之后,就躲到墙角处细细品阅起来。

    “嘶——这何书生也太有心机了,竟然设计引尤娘子彻夜无眠地照顾他,实在是绝!”

    “怎么就一起沐浴了!是我看漏了什么不成,再看过再看过!”

    “哎…哎!”

    白术正看得入迷,一只手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直叫人烦,“卫小二,我等着看下册很久了,有什么事儿我们待会儿再说,再说哈。”

    待会儿就没待会儿了!

    听她这么敷衍的态度,十分了解其本性的卫二眼疾手快地将话本抽回,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塞进了里衣内!

    “我还站在这儿呢,吃水不忘打井人,你就装样夸了我两句,这就算完了?”

    男女授受不亲,他这样做,顿时让白术没了法子,实在是太缺德了!

    白术心里着急得如同火烧,挠心挠肺。

    她顺着卫二的视线绕来绕去,眯着眼睛,像乌耳摇尾巴乞食的放大化人版,“卫小二?卫大哥?卫兄!这看话本真不能卡在这儿!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出生入死…”

    “打住打住!我不就替姑爷打听点事儿,你至于为了这话本连小命都卖了吗?”

    小姐,我可没“背叛”你,只说不能告诉姑爷,没说不能告诉卫小二啊。

    白术一边谄笑,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二的衣服,就快要盯穿那般,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给你给你。”没了办法,卫二只好先拿出话本,然后趁着白术心情好,又问了一遍,这回终于有成效。

    “说来我也气!就是前几天,有个声称是御史儿子的人来骚扰小姐,言行举止没轻没重的,还把姑爷送的兰花给踢翻了,为了收拾碎瓷片,我还差点割到手呢…”

    “是小姐吩咐让我不要说的,可是总我们躲着有什么办法啊,家又不会搬走,那些二流子要是想起来,定是会再来的!”

    后面白术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可卫二却心疼自己的烤串,事情的重点搞清楚后,便也不浪费时间在陪罚站上了。

    他转身就回到院子去,偷偷俯身在姑爷耳边告诉他,为表办事有劳,他还新获得了姑爷亲自烤的小馒头一份!

    正当徐家四人在院子里开怀大吃的时候,京城的另一角,徐国公府的众人也欢聚一堂。

    “二哥哥!你真是太棒了,我才刚回家你就得了国子监小考第五名,我可真是个小福星啊!”

    如果兰时或者白术在的话,定能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身穿玲珑标致的可人儿,就是几天前在乌云盖雪里遇到的那个“说话无所顾忌”的女子。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徐时宽都已经习惯了他这个行事作风风风火火的同胞妹妹,低头喝茶的动作半点不见停顿,悠悠地享受好茶香之后,合上盖子,这才抬头,“你若是真旺我,那岂不是我这些年的努力,都成了你的成果不成?”

    徐少虞刚踏进门,就看到她的好二哥哥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眼底的喜色尽显,可嘴上却还是毫不留情地怼着她。

    “爹爹!你看他,这么久不见,还是一点也不让着我!”

    没等堂上的徐景升回话,屏风后面噗嗤一声,随即落落走出一个抱着孩子的身影——是盛南昭和修哥儿。

    “少虞,你还没听明白吗?你二哥哥是怨你回了外祖母家太久,没能在他生辰的时候赶回来,心里堵着一口气呢。”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徐承修虽然才刚满周岁,可这身量却是比一般的孩童都要大一圈,手手脚脚就好像王母娘娘座下鲜蟠桃,娇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盛南昭才刚刚替他换了汗衣,没多久便抱不动了,见她柳眉微皱,腰身僵硬的样子,徐时宴很快便将儿子接了过去,“还是我来抱着吧,修哥儿份量重,得少吃点才好。”

    此话一出,堂上五个大人还没多大反应,豆丁大的徐承修倒是先不依的啊啊叫起来,控诉着亲爹欲管控他口粮的作为,像是还不泄愤,肉肉的小巴掌一下子就贴在了他爹爹的嘴上,惹得众人皆哈哈大笑。

    “宽儿得了好名次,是该好好庆祝一番,我都听你们祭酒说了,今年的考试颇有难度,能在祭酒张颜的手下拿到合格分,就证明那人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徐景升慈祥地笑着,眉眼间尽是为二儿子骄傲神情,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半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于冠内,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

    “好好钻研,学而明心,明而立志,争取早日为社稷做出贡献。”

    徐时宽道了一声是,将父亲的话深深铭记心间,然后将自己这段时间为妹妹准备的新奇玩意儿拿了出来,作为小礼物送了出去。

    徐少虞见状,也将一个精巧细致的墨盒拿了出来,作为迟到的生辰贺礼送给还在生暗气的徐时宽。

    欢乐之时,徐景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抱着乖孙坐在一旁的大儿子,问道:“你之前提到的那个,要为宽儿和修哥儿找的伴读,后来可有再继续考察?”

    “有的父亲。”

    徐时宽应了声,很快便从记忆里寻出有关那人的信息,“儿子特地派人问过,这次太学公试,他考了头名,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应该就能被选拔补充进内舍了。”

    闻言,徐景升沉了沉声,说:“既然如此,最近找个时间,把他约出来见见吧,事关宽儿他们的学业,多点考量总不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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