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

    “啊嚏,啊嚏!”

    “这什么鬼天气嘛,就连御花园里也这么多飞花粉…啊嚏——”

    太平花开,繁茂异香,但见一绝色佳人袅袅走来,素腰楚楚,容色照人,精致的珍珠花钿贴在酒窝处,衬得灵动自然。

    “公主,你这是上回的风寒还未好呢,还是将这披风给带上吧,免得着凉。”

    秩儿说着,边把手上的披风围在裴锦身上,紫银绣团花暗纹低调奢华,光是周围一圈团花绣技就能看出绝非凡品。

    “还好说呢,那袁氏女行事作风也太为恶劣了,竟当场就将徐府三夫人给推下水,还差点将我也带下去!”

    裴锦想到当初情形,愈发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徐木头身手敏捷拉了我一把,那天落水的可不止她一个。”

    秩儿连忙点头,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要是大兖朝堂堂九公主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落水,圣人雷霆大怒,治她们个看管不利之罪,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好在徐木头也不是只会读书,哼,且最近对他更好些吧。”

    裴锦一想到那块呆呆的木头,心情不免又开始好起来。

    她一蹦一跳地走在御花园里,附近路过的宫人们行礼时都忍不住暗暗嘀咕:九公主这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裴锦愉悦的身影背后,秩儿忍不住快步上前,借着给她整理即将滑落的披风的机会,无奈道:“公主哪里是最近才对徐少爷好啊,明明就是自小便偏着呢。”

    “公主您啊,是陷进去了。”

    话音才落,裴锦面上立刻泛起红晕,连带着酒窝旁的珍珠都开始变粉起来。

    她佯装生气的停下脚步,双手一叉腰,气鼓鼓地道:“陷进去了又怎么样!他就该对我好的!”

    “父皇膝下的其他公主们,比我大的比我小的,统统都已经成婚,抑或是已有婚约,就连那些个郡主,成婚早的都已经抱上小娃娃了,就只剩我!”

    声音太大,裴锦身份不凡,就这么几句间就已经有不少宫人转头朝她们看来。

    裴锦毕竟是位高尊贵,不是什么乡间野妇,大庭广众之下诉说自己还没出嫁,还是容易羞得慌。

    她连忙拉着秩儿捂脸往前奔去,直到走了好长一段路后,这才停下来。

    “坦白来讲,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嫁给他,不成吗!”

    “成成成,我们公主想要的,哪有什么不成的呢。”

    秩儿柔声哄着,裴锦也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发泄口,一股脑子的,将以往都不会说的话全倒了出来。

    “他这个死木头,一天天的就知道读书,书都不知道读哪儿去了!我这么好的一个人在他面前,竟然还比不上书斋新出的典藏拓本!”

    越想越气,裴锦咬着嘴唇,伸手就将旁边树丛里的绿叶给揪了个精光。

    “他都已经在众人面前救过我了,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他是一定要娶我的!唔——”

    惊世骇俗的四个字,吓的秩儿立刻瞪大了眼睛,顾不上尊卑就伸手将裴锦还想滔滔不绝的樱唇给捂住。

    “公、公主啊,圣上还在前头等着呢,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微风吹过,地上还留有宫人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落叶,正翘起叶瓣原地打转着,突然一双朝靴轻轻落地,无声地踩在了打旋的落叶上。

    “徐国公府…徐家少爷?”

    “我不喝,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不用喝药了!”

    沉香阁里,日头渐好,淡雅的梨香充斥在屋子里,像是虚化成屡屡轻烟,随着屋内两人的嬉闹举动而幻化周围。

    “真不喝,真不喝!”

    兰时身穿杏黄褶裙,像一只翩然蝴蝶一样在角落里躲藏着,她躲得慌,额间淡淡铺了一层细汗,在她的脸上映耀着点点光辉。

    在她面前,一身青袍的徐长赢一手端着药,一手还拿着一小袋蜜饯,十分无奈又无助地看着几近药蹲在地上的女子,不由得发出苦笑。

    “喝药,你身子骨尚且未好,这补药可是要连喝上一个月的。”

    一个月!

    不成不成!

    兰时蹲在脚床上,双手拦在身前,乍一看上去,也不知道是要迎还是要拒,一张小脸皱得厉害,搞怪得很。

    “夫君,我都已经快喝了半个月了,少喝几次,没有大碍的,你就放过我吧,嗯?”

    严夫如严父,自小伴着兰时长大的徐长赢定是不饶她。

    徐长赢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还没出声,就被兰时觉察到了:“退后退后!我听见了喔!你别过来!”

    “好好好,我先不过来。”怕逼急了她,又着急忙慌地逃跑恐会伤了兰时,徐长赢只好笑着退了一步:“这里有蜜饯,我们吃完药后立马用蜜饯甜口行吗?”

    “唔——”

    兰时可不像徐长赢一样,几颗蜜饯就收买了。

    说来倒也好笑,夫妻两人都是讨厌苦药的主,每每一方生病了,另一方总会拿着蜜饯端着药就开始哄起来。

    只不过兰时总是要比某人要更好哄些,寻常的伤风驱寒苦药都还能挺得过去。

    但吃得久了,就不管用了。

    就像现在这样,老鹰捉小鸡似的,一个急着跑,另一个还不敢抓。

    “我、我现在不想吃蜜饯了,想听故事,夫君念给我听吧。”

    兰时心头一动,右手随意指了指妆台上的杂书,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一本书总得要念上个一刻钟吧。

    故事?

    徐长赢一转身,就看到兰时的妆台上确实摞了几本杂书,统一的藏蓝书皮,应该是从外面书肆里买的。

    “那我念完后,你可得答应吃药。”

    “答应答应。”

    小姑娘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答应的爽快,徐长赢的指腹轻轻探了探瓷碗壁。

    闹得久了,药也开始凉了起来,正好让白术再去热一下。

    这么想着,徐长赢也不急于一时,他朝外喊了一声,很快白术便得令端着药退下。

    “坐过来吧,你想听哪一本?”徐长赢走到妆台前,随手理了理兰时杂乱的台面。

    这小姑娘在外头的时候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随处乱放东西,现在有丫鬟跟在身后随时收拾到还好,可在以前上阳的时候,可都是徐长赢跟她收拾的。

    将胭脂口脂放进右手边的小抽屉里,然后再将画眉用的石黛放在左手边的小托盘上,这些都是兰时自小就有的习惯,徐长赢记得清清楚楚。

    “就…就最上面那本吧。”

    最上面那本…

    是《状元郎与盲妻》。

    徐长赢身形一愣,脸上骤然浮起一丝笑容,他拿起话本回头,就看到美人榻上端坐的小姑娘一脸正气,可爱得紧。

    “夫人可喜欢这个?”

    “喜欢,当然喜欢。”

    满脑子都被刚刚端走的苦药气息所填满的兰时,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徐长赢在问的是什么。

    她全然忘了这几晚白术念完故事后,随手就将那本话本放在妆台上,正正好好就是第一本。

    “反正都是些酸话本子,没差别。”

    什、什么?

    酸话本子?!

    徐长赢嘴角噙着的笑猛地一僵,刚刚还如春风满面的笑容立刻犹如身临深秋。

    他控制不住欲欲抽动的嘴角,僵直着身子朝小姑娘走去:“这本话本,夫人真的觉得它跟外面卖的本子一样,形同…酸话吗?”

    “什么叫跟外面卖的本子一样?”放错重点的兰时疑惑:“这不就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吗?”

    “夫君,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兰时就着模糊的视野,伸手拽了拽徐长赢的衣角。

    “没事…”徐长赢默默咽下心中千语重击,眼睛一闭一睁,又是一个清雅好儿郎,只是那仍旧有些羞红的眼眶和耳垂,愣是连秋风都静不下去。

    “我们还是开始读吧,夫人听到哪里了?”

    “喏,就这折角的地方,听到元郎为了让幽娘过得更好,暗地里接了好多书肆的做活呢。”

    “好…”

    沉声如乐,不仅人听得入迷,连白云身后的隐月也欲欲探出头来。

    “你别挤我啊,卫小二,旁边这么大的地儿你不会自己挪一挪啊!”

    “光说别人不说自己,要不是你头这么大,我用得着探那么老前么!”

    “嘘嘘——小点声,偷听墙角还说话,真是最初级的暗卫都比你们来的高明。”

    视线随着妆台上的金制镂空香球梨香轻烟轻轻一转,就看到屏风后的大门外旁,赫然挤着三个人。

    依旧是半个道士打扮的卫二长了些个子,紧实的肌肉困在青灰色的短袍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但身材如果说是二十岁,那脸蛋就依旧只有十二岁。

    童颜的他成天跟在徐长赢身后,平日里除了书斋、书院和家,哪也不去。

    光是像他家主子们一样的小年轻拉拉小手,都是稀罕光景。

    “你们说,姑爷和小姐怎还不生小娃娃出来啊?”身为习武之人,眼力本就比旁人要好。

    卫二懒得再跟白术争那一亩三分地,他屏住呼吸,快速直起身来定睛一看,将屋内景观尽收眼底之后,在男主人即将察觉之际又快速猫低身子下来。

    “小娃娃哪里是这么容易生的,”白术对他的发言嗤之以鼻,脑袋随后又转了转:“生小娃娃讲究的可是天时地利人和,时辰到了自然会来的。”

    “天时地利人和?”

    青果挑了挑眉,低声问道:“那小姐他们还差什么?”

    “当然是——”

    白术一时兴奋,声音大了些许,屋内之人立刻出声问道:“是谁?”

    等了半响,无人说话,徐长赢皱起眉头,欲起身去看,却被兰时拦了下来:“也许是尺玉乌耳它们,夫君还是不要训斥了,我们继续念。”

    男人很快应了下来,屋内旋即又传出阵阵读书声。

    读书声稍大些,很容易就为屋外的细语提供了遮掩之便。

    “…当然是,人和拉!小姐和姑爷至今还睡在两间房子里,这还怎么生小娃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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