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顾玫气愤地说，“你怎么能让那个宋衣入宫呢！”
顾昭看着炉火沸腾，窗外白雪皑皑，红色的绸带显得特别喜庆。
“我不让，她还不是照样入宫。”
诚然，事前李明祈和她商量过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说如今朝堂如何如何，所以后宫必须如何如何。
“阿昭。”他情真意切握着自己的手，“你永远是我的皇后，永远是我心中的唯一，咱们的孩子永远是太子。”
从他嘴里说出永远，显得有些可笑。
毕竟，从前他也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信了，她真的信了。
“姐姐，这样不行的。”顾玫咬牙，“姐夫那个人，多情的很，你看既然宋衣入了宫，他也不可能薄待了她。一来二去，姐，这样不行。”
她和李明祈，是年少相识相知相爱。
甚至那时候，她差一点就死了。
多少年了，午夜梦回，她都心有余悸。
如果她当时被推下了城墙，一定摔成一块破布。
那时她还年轻，她想着自己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
若她死了，阿祈也一定活不下去了，他一定殉情。
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这么多年、她是慢慢不那么想的。
“若那时我没了，他也许会伤心一阵子。”
爱人死在最爱的时候，他当然会痛苦。
“也许三年、也许五载，即使痛入骨髓，时光总是会抹平伤痛的。”
他是皇帝，不缺人爱，有的是年轻貌美、家世显赫的女子来爱他。
兴许一开始他会拒绝，可只要他活的长一些，他终究会同意的。
“他就是这么个人，不是负心、也不是薄幸，但就是没有那么坚定。”
她相信，李明祈会遵守诺言，即使他再爱上别的女子，别的年轻漂亮可爱温柔的少女，也会给她足够的尊重。
但恐怕也仅仅是尊重而已。
她死了，他念她三年五载。
她活着，他们相伴十年八年。
如果他不是皇帝还好，是皇帝、也就是如此了。
宋衣果然是温柔如水，和顾昭不同。李明祈对她也绝对不仅仅是敷衍了。
顾昭也不想找她的麻烦，偶尔顾玫去给宋衣脸色看，李明祈也并不生气。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顾玫也不再称呼他姐夫了，如今的他只是天子。
“兴许，他喜欢自己的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顾昭给女儿梳辫子，“男人么，不就好这一口。”
显得自己特别吃香。
顾玫呸了一口，顾昭也不阻止她。虽然女儿还小，但她不想让孩子听到这些，就让奶娘抱走她了。
生这孩子的时候，她吃了大苦，真真是命悬一线。
恍恍惚惚之中，她看见李明祈冲进来了，握着她的手声泪俱下。
“陛下……”
她喃喃叫了一声：“阿祈……”
这是她的少年郎啊，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少年郎。
那时的情谊是真的，这些年的疏远也是真的，什么都是真的，只有执念是假的。
“阿祈，孩子——孩子……”
宋衣也生了孩子，还不止一个。若她就这么死了，就剩下儿子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谁来给他撑腰呢。
她们顾家早就没落了，顾玫也不是这块料。反而宋家如日中天，万一他们——
怎么办，她的孩子怎么办？
“阿昭，我在这边，你别吓我！”
顾昭泪流满面，她死死攥着李明祈的手。
“阿祈，还记得咱们从前的日子，还记得父皇……太子……二哥——”
这时候她能做什么，只能讲感情了，因为没什么利益可讲了。
“我记得，我都记得……”
“要是……要是能一直留在凉州就好了，要是没有回京就好了。”
她摸着李明祈的脸，她的少年郎、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的陛下、她的天子。
“我真怀念从前的日子，只有我们俩的日子。”
李明祈哪里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什么都知道，但感情淡了就是淡了，新人爱了就是爱了。
“阿昭，我对不起你……”
顾昭哭的接不上气：“我要是死了，孩子怎么办，他才几岁，他就要没娘了么……”
她和李明祈都是年纪小小就没了妈，她不想自己孩子重复自己曾经的痛苦。
“不会的，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一股无力感袭来，顾昭在闭上眼睛前，最后一句话——“可惜，你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父亲。”
李明祈，不是那等冷漠无情的人。
她这也算是临终托孤，能打的感情牌也打了。李明祈只要稍微有一点良心，就不能不护着他们唯一的孩子。
顾昭想：但他若后来忘了，我也没有办法，除非化成厉鬼。
好在她最终没死，她的孩子也没成没娘的娃。
“姐，你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没了，那宋衣……我那……”
顾玫一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顾昭笑了，年少的自己也是和玫玫一样火爆的脾气，可这些年成了皇后，要端庄、要识大体，反而像一个假人了。
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活了下来。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一段婚姻，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很美好，最后却各自离散，分不清谁对谁错。
其实她觉得自己和李明祈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他们有过很美好纯粹的时光，也有如细水一般漫长的过往。
日后在史书上，他们俩八成还是一对儿明君和贤后。
能都活着，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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