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殿的浴池内,热气氤氲。

    秦颐一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放松,闭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道劲风夹杂着水汽向她袭来。

    秦颐一猛地惊醒,下意识闪避却手臂却还是受了一击。

    她顾不得疼痛,当即随手扯下一旁宫女早就备好的衣物,随意将自己裹好便与来人过起招来。

    那人速度极快,招式诡谲又刁钻,三两招下来,秦颐一自知不是其对手,张口便要叫人。

    那人似知晓她的意图,一掌击中她的右肩,掌风凌厉,力道十足,秦颐一不敌,扑通一声落入池中,溅起水花无数,口中的呼救也自然淹没在水中。

    那人还嫌不够一般,伸手入水,便将秦颐一的头死死按入水中,秦颐一一急,死命挣扎,但奈何此人力气极大。

    她只好假意挣扎,在雾气的掩映之下,摸上一开始为了不让乌发打湿而簪的发钗,用力刺上来人的手臂。

    瞬间,池内鲜血四溅,那人似没料想到她有如此动作般,因疼痛而送了手。

    在那只手扯回去的那一瞬,秦颐一看清了那右手虎口处的一颗小痣。

    秦颐一心下大怒,破水而出,转眼便袭向男子,口中怒斥:“路霁安,你这个卑鄙小人。”

    没错,来人正是路霁安路二公子。

    路霁安面具下的眼眸微动,有些意外她居然认出了他。

    但他游刃有余地见招拆招,开口道:“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

    竟是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秦颐一知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发泄一通后便停了下来。

    “不就是皆外祖父胁迫了你一下,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居然想刺杀本宫。”秦颐一火气高涨,本来那点愧疚之心此刻荡然无存。

    她不禁想,自己与路霁安是否从今日起,便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刺杀到不至于,但你令我心中不快,我不过是略施惩戒,图个爽快罢了。”路霁安随意按了按伤口,随意道。

    “这里是皇宫,你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呵,皇宫而已。”他态度嚣张,不知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自视甚高。

    秦颐一气得不想说话,实在想大叫一声“有刺客”让这个目中无人之人见识见识羽林卫的厉害,但又不想彻底将人得罪死,只在一旁抿唇不语。

    路霁安见她不再说话,干脆摘下面具,“我实在不知,你堂堂温阳公主,受尽宠爱,为何要习武?”

    秦颐一气得不想跟他废话,只恨自己此刻功夫为何这般弱。

    “喂,我在问你话。”路霁安伸手扬了些水撒往秦颐一身上,此刻哪里还有方才的肃杀,问得理所应当。

    秦颐一有些无语地看向他,实在摸不透此人。

    “说吧,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路霁安道,“警告你,我不是你消遣的玩物,若是惹恼我,你会死得很惨。”

    见秦颐一不愿理他,路霁安不再自讨没趣,放下狠话,他戴上面罩便要离去。

    秦颐一知晓今日若是不将事情摊开说清楚,路霁安敷衍过外祖父后,只会更难控制,与其等男主开口告诉他并非路家血脉,还不如自己来说,以此博得一些利用此人的机会。

    没有得到过亲情的人,大多数还是渴望亲情的。

    秦颐一又赌一次,赌路霁安会因身世为她所用。

    “我要你帮我做五件事。”秦颐一站起身,目光坚决。

    路霁安闻言驻足,回头望向说出此话的秦颐一,目露嘲讽。

    他不想理睬,转身便走。

    “你并非路家血脉,不过也是宣平侯手中的一枚棋子,为我做事,我能与你……呃——”秦颐一话音未落便被路霁安掐住勃颈。

    只听他有些幽冷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听谁说的?你又知晓什么?我又凭什么为你所用?”

    他并非宣平侯府血脉之事除了他和宣平侯,应当无人知晓,这个身在深宫之中的小公主是从何得知?

    秦颐一对上路霁安那双泛着杀意的眸子,面颊渐渐涨红,她扣着路霁安铁钳一般的手,断断续续道:“我知晓你是……为报恩情……留在侯府,也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乃是南邵国五皇子。”

    闻言,路霁安的手逐渐收紧,眼眸阴狠,此人绝不能留。

    “你就……不好奇……你的父母为何对你如此恶劣吗?”秦颐一眼前发黑,堵这最后一句话是路霁安的死穴。

    人的执念总是会伴随一生,恰好,书里说,父母就是路霁安的执念,所以,她并非毫无胜算。

    可偏偏,此人的手并未放松半分。

    就在她以为自己因一场豪赌而即将殒命之时,路霁安终于放开了她。

    “咳咳咳——”秦颐一身子疲软在地,捂着喉咙咳嗽不停。

    “你应当知晓,当年若不是我外祖父救你一命,你早便跟随南诏一起灭国了。你为他做事,与为我做事并不冲突不是么?”

    她恢复些力气起身,看向面无表情的路霁安,“我敢保证,这世上,唯有我一人知晓你为何不受父母待见,你大可杀了我,那你的心魔就会纠缠你一辈子。”

    书里,若不是路霁安因自己的心魔而至内里不稳,男主又怎能轻易将其杀之。

    路霁安的身世,书中提过一点,但不甚详细,只说是一名南诏王身边的随从被男主找到,并将路霁安之事告知了男主。

    “当年跟随在你父王身边的随从如今仍然健在,我知晓他在何处,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日后你定能知晓此人行踪,助你解开执念。”

    路霁安居高临下地睨着秦颐一,的确如她所说,父王母妃为何总是那般对他,是他一直想要放下,但又无法放下之事。

    若他们还尚在人世,或许此事就不会困扰他这般久,午夜梦回时,也不再有那冰冷漆黑,令人窒息的牢笼了。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他冷冷丢下一句便想走。

    “等等。”秦颐一开口。

    路霁安不耐烦回头,秦颐一疾步来到放衣物的柜子边,拿出里面自己藏得金疮药。

    她洗澡不喜外人在场,为了不让母妃常常忧心自己的伤势,她便常备了一些药放在这边。

    “拿去,我本心并不想与你交恶,但不知为何演变成了今日场景。只希望你知晓,我们是公平交易,并不是我胁迫与你。”秦颐一将手中的药递到路霁安面前。

    路霁安接过药瓶,“公主这冠冕堂皇的话,留着说给别人听吧。你最好不是哄骗于我,否则,你定会死得凄惨无比。”

    本以为这小公主只会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时不时便给予她自认为的好意相助,美好得令人忍不住想破坏。

    没成想,竟也是个人面兽心之人,底子里都烂透了。

    说完这话,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颐一叹气,这一切都跟她预期的相差甚远。

    五件事,她得好好筹谋改如何利用路霁安对付男主,就算她和他交恶,在他多次得罪男主后,他与男主本就不可能结成同盟,更何况,男主的父亲还是灭南诏国的功臣,更是断了两人合谋的可能性。

    而且在书里路霁安最后是死于男主之手。

    只要路霁安不成为她路上的绊脚石,那一切都好说。

    “你是不是欺负我六妹了?”

    出了揽月殿,路霁安便遇上了被皇帝拘在宫中拷问课业的四皇子。

    他见路霁安气势汹汹地模样,想着他的臭脾气,定是受不了六妹的骄纵,便开口劝道:“她一个姑娘家,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

    秦颐泽了解路霁安,此人武功高强,绝非善类,又属实带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疯魔。此次去到荆山他方知,那里曾有一位天赋异禀的少年天才,小小年纪便成为了杀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因他行动迅捷、武术高超,无人见过其遮挡在面具之下的容貌,一身黑衣,独来独往,像是影子一般,来去无踪,是以人人称其为“影”。

    其中,令其一战成名的事件,便是几年前江湖悬赏令上的一位身边高手如云的人物被杀之事。

    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前年他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直到那夜,侯府里,他们二人扮鬼吓唬路明路理时,秦颐泽看到的那快如疾风的身形,又转而联想到二人一道读书时,一次无意间闯入路霁安屋中,看到了他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手边寒光熠熠的利剑、以及鲜血淋漓,浑身似没有一块好肉的身子。

    当时的他少年心性,见到那副场景在一瞬吃惊后,便一边给路霁安打掩护治伤,一边缠着他想要学武。

    那时的路霁安也不过与他一般大,却实在没有一个孩童该有的活泼模样,对他总是冷脸以待。或许是他给他治了伤,自那以后二人的关系逐渐融洽。

    如今细细想来当初很多事的细节,秦颐泽想,路霁安应当就是销声匿迹的影。

    只是不知为何,宣平侯府好端端的怎会让自家公子去当一名杀手。

    不过鉴于路霁安的那天生反骨的性子,秦颐泽也没多想,或许路霁安也跟他一样,不喜深宫大院的约束,极爱那惩恶扬善、快意恩仇的江湖呢!

    可偏偏路霁安不知是何缘故回了京城,那便不能再以在荆山时,以强者为尊的行事风格来面对这等级森严的京城。

    可他的脾气秉性并不好,一身反骨,他只好道:“你让让她,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路霁安反问。

    秦颐泽知晓他这是答应了,便故意道:“哎哎哎,我可是当朝四皇子,那可是天大的面子。”

    二人说笑着出了宫。

    而此刻的揽月殿内,又上演起了另一副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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