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偏头,便见两名身着袭精美宫装的女子从偏殿走出,慢慢行至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永安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快请起,你们怎么来了?”永安帝敛了刚刚不满的神色,对着两个女儿慈爱道。

    他这一副纵容模样,又引起底下有些臣子的不满,当即想要出言提醒二位公主这里是前朝议政之地,后宫女子怎可随意干扰。

    不过不等他们说话,方才那道女声再次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温阳公主站在朝臣前方,面对着他们。面容尚算稚嫩,身姿虽纤细却一身雍容气度,淡定从容地立于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尽显皇家风范。

    只见她勾起唇角,回答永安帝的问话:“来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连皇室的九族都要诛杀啊。”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听的人有些已然瑟瑟发抖、冷汗直流。尤其是方才大言不惭提议要灭了那两个女子九族的官员。

    谁能想到,那两位欺君的女子会是皇帝的女儿呢?

    不用多想,秦颐一这番话正是表明了那两位参加科举中举的女子便是当朝两位公主了。

    说完这话,秦颐一看着神色各异的朝臣,对着方才为了劝诫永安帝的臣子道:“这位大人刚刚说的话,本宫觉得不对。”

    那人脸色有些不好,但碍于秦颐一是公主又不得不回话,他沉着脸道:“还请殿下赐教。”

    “赐教不敢当。大人说女子就该在后院相夫教子,那请问大人可有视察过民间,可有看过底层百姓是如何过日子的?可真有你说的处处是男子在外挣钱养家,女子在家织布教子?”

    “据我所知,民间的女子,若是夫家有些钱财本事,的确如大人所说那般过活。但若是夫家没有本事,那些女子还得自己挣钱养家,与丈夫一道下地种田。那请问大人,这些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又损失了谁的利益呢?跟男子比起来,她们又差在何处?”

    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秦颐一又道:“不知各位大人是否高高在上惯了,你们可知就在大人们爱去的京城东街,有一家酒肆,那家男人整日赌博酗酒,不成人样,但他家的妻子在危难时撑起了整家酒肆,甚至将生意做到京城之外的地方;还有你们常用的淮阳宣纸,它的老板也是一名女子。所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女子只需相夫教子,安于内宅吗?”

    “或许她们是在走投无路、无可奈可的情况下才有此成就,但这还是证明了女子不比男子差,你们男子可做的事,我们女子同样能做,哪怕是在战场上!在不少史书的记载中也有女将军不是吗?”

    “女子从来不输于男子,只是她们缺少展现能力的机会罢了。”

    “如今本宫身为公主想要为父皇分忧便遭到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读圣贤书的能人大加鞭挞,可想而知,那些有没身份背景的女子,在这世道活得何其艰难!”

    秦颐一看向众人问道,她的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大殿中像是极具分量一般,砸在众人心中。

    “男子天生便有很多特权,女子却为生存不得不苦苦挣扎。”一直沉默的秦颐甄开口,她冷淡的眉眼此刻更加严肃,一身气度逼人。

    “本宫与温阳中举用了七八年,这其中不妨因我们是公主,有足够优异的先生教导的原因,但敢问各位大人,你们家中的儿郎没有好的先生吗?没有好的书籍吗?扪心自问,若是只给这点时间,你们的孩儿可有能力做到这些。”

    这些所谓的朝廷重臣家中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或庸碌无畏,或尽是些酒囊饭袋,成器的少之又少。

    右相卓大人,也就是男主卓然的父亲看着这两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公主,看着她们据理力争,眼神讥诮不屑。小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

    就算她们所说在理又如何,动了这些人的利益,坏了规矩,那些老顽固绝对不会轻易同意。

    哪怕她们的父亲是皇帝又如何,皇帝就可以事事如愿以偿了吗?简直痴人说梦。

    果不其然,在一瞬的安静后,左相周大人这个十足十的老顽固开口了:“殿下所说在理,但男子为官自古如此,家国大事皆由男子做主。且殿下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个例,女子天生柔弱无知、优柔寡断,岂能在朝为官,这简直有悖人伦,这若是让邻国知晓,就是天大的笑话。”

    周大人掷地有声,话说得极重。底下应和声四起。

    右相卓大人勾起嘴角,不需他多言,这两人便成不起气候。女子就该是男子的附庸,依附男人而活。

    秦颐一闻言,脸色难看至极,当即驳斥道:“听左相的意思,若是男子不愿,女子便不得为官?”

    “正是。”周大人翘着胡子,无视温阳公主犀利的视线。

    一众朝臣见此,纷纷赞扬周大人公允。哪怕是自己学生是天潢贵胄,一旦有违规矩,也丝毫不留情面。

    众人眼见公主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想着这温阳公主本就刁蛮,突发奇想想要做官怕也是为了找乐子,正要出言安慰几句,让公主打消这个想法,便听公主冷笑一声道:“照左相所言,那假若女子不愿诞下子嗣,男子是否就该断子绝孙?”

    一石惊起千层浪,此话一出,一众人的脸色像是沾了锅底的黑灰。

    周大人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这个小公主还真敢说。

    他做出一副被这不堪入耳的话气到失语的模样,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这时,龙椅上的永安帝笑了笑道:“朕看你们争执不下,不如这样,你们打个赌如何?”

    他一副昏君只知看好戏的姿态,似这殿上争吵之事与他的江山社稷无关一般。

    秦颐一状似疑惑地看向父皇,周大人也看向了永安帝。

    永安帝看似随意地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道:“前几日西北来报,今年天干无粮,请朝廷派人赈灾,不如就让温阳去,若是此时办成了,那明年的会试朕便准了你二人参加,只要考取功名,那便入朝为官;若是办不成,那便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朝臣闻言,一个个装模作样跪下磕头,说公主金枝玉叶,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一时贪玩,请陛下收回成命。

    实则那些反对之人心底早就乐开了花,谁不知道去西北赈灾就是一件极其苦的差事。西北气候炎热,条件艰苦,那边的百姓又极其排外,野蛮至极。赈灾本就不是一件易事,何况两个弱女子。

    “周相,卓相,你二人乃百官之首,你们看此法可行?”永安帝目光凌厉地看向二人。

    “陛下,臣也以为两位殿下是年纪尚小,对为官一事好奇而已,陛下驳了她们便好,不必如此冒险。”右相回到。

    “哼,明哲保身东西。若是不让她们知晓天高地厚,日后又闹起来,你再花如此多的时间来与几个女子做口舌之争?天下百姓不管了?你右相有如此多的时间,老夫可没有。”

    周大人数落一通右相,俯身对永安帝道:“陛下,臣看此法可行,不知殿下可敢赌?”

    “温阳,和顺,你们看如何?”永安帝有些担忧地看向秦颐一二人,像是极为担忧一般又改口道:“要不还是算了,这做官难,你们何必为难自己。”

    言语之间只有袒护,并无被女儿闹出这番难看大事的不悦。

    大臣觉得皇帝宠爱瑾贵妃母女果然不假,纷纷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宣平侯。

    谁又知道姐妹二人才因着冒险行事被自己的父皇数落过呢。

    秦颐一看着周大人,倨傲地扬起下巴道:“有何不敢,本宫定能证明女子不输男子!”

    永安帝见劝说无果,无奈摇摇头,下旨命秦颐一姐妹以公主之尊前去西北赈灾,一应事务皆由二人处理。

    “儿臣领命。”姐妹二人齐声道,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不知天高地厚。”周大人冷哼,一众官员面上不显,但心中颇为认同。

    两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能办成什么事,就算有些能耐,怕是到了西北,还未见流民便先被那边的恶劣气候吓回来了。

    下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向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听闻左相对皇家两位公主的此番行事的不满和不屑。

    这边右相身边也围了几人,询问他如何看待此事,右相笑笑:“公主年少无知,撞了南墙自会回头。况且,如陛下所说,你我堂堂七尺男儿会怕几个小女子了不成?”

    众人闻言哈哈哈哈大笑,显然不将今日之事放在眼中。

    周大人落后几步,看着右相和王家几位官员走远,掩住眸中复杂,果然如殿下所说,只要有人极力反对,那右相和王家便会懈怠此事,她们也更能成事。

    可这群人即便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但也不会仍由她们发展,王家等人肯定也会派人防着她们。

    这些人也不好对付,手伸得极长,此次西北之行,只能盼着她们足够精明,能够对付这几位老狐狸了。

    他虽然不会就此袖手旁观,但西北遥远,他也是鞭长莫及,定会有疏漏的时候,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要她们本事过硬才行。

    下了朝,秦颐一姐妹被叫去了御书房,而宣平侯则去求见了自己的女儿瑾贵妃。

    不仅仅是为了今日朝堂之事,还有他一直跟瑾贵妃提起,但瑾贵妃并没有应下的路霁安与温阳公主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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