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天气越热,空气越干。

    这日,在离西北境内不足十里地处,一行人停下整顿歇息。

    秦颐一正在马车中吃着带来的干粮,忽然感觉鼻尖有热流滑过,她放下手中的饼,心中暗道不好,怕是流鼻血了。

    下意识伸手一抹,纤长的手指上果然鲜红一片。

    这时蕙兰取水回来,掀帘一看,便见公主正拿着手帕擦着鼻子下面的血,秦颐一还来不及阻止,她已惊呼出声:“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天干气燥,流些鼻血而已,不要大惊小怪。”秦颐一说着,接过蕙兰拿来的水,倒了些在手帕上,自顾自擦了起来。

    蕙兰想要上前帮忙,秦颐一制止道:“这些日子你照顾我也颇为辛苦,趁着这点时间好好歇歇吧。”

    蕙兰见自小金尊玉贵的公主才出来了月余便像是瘦了一大圈,眼眶渐渐泛红,但知晓公主说一不二的性子,她不敢开口说些丧气话,只能低头抹泪。

    秦颐一无奈,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但她不觉得苦,从前从未体会过这般鲜活的人生,她觉得自在又快乐。

    “一一,出了何事?”秦颐甄听到蕙兰的那一声惊呼,立即从后面的马车赶来,眉眼间尽是担忧。

    西北凌河县离京城路途遥远,他们已经走了一月有余,日夜兼程,难免人困马乏,秦颐一时时刻刻都担心会出什么事。

    此刻的秦颐甄跟秦颐一没什么两样,再美的美人吃不好睡不好也会显出疲态,姐妹二人都清瘦了不少。

    秦颐一将人拉入马车,打发了跟随秦颐甄而来询问情况的陈既、卓然等人,又跟五姐解释了一遍。

    秦颐甄见六妹没事,放下心来。

    不久后,一行人启程,却不见了路霁安的身影。

    陈既命人来报,秦颐一虽疑惑,但不能因一人耽搁行程,只说前行就是,不必管他。

    路霁安虽然跟来了,但实在像个隐形人,如若秦颐一不找他,他也不会特意往前凑。只是今日忽然不见,秦颐一难免有些担忧,但转念想到他那一身高强的武艺,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怕是受不了这几日的粗茶淡饭,自己先去前面找客栈吃香喝辣去了吧。

    临近西北这一带,店铺稀少,朝廷对西北一向不算重视,是以连该有的驿馆也不成样子。

    虽疑惑路霁安的去处,但还未到西北,现在的她还威胁不到那些人,也算是安全。他想去便去罢,只要不耽误后面的事,一切好说。

    当众人又走了一段路后,秦颐一便听见自己马车的窗边有几声响动,应当是人刻意用什么敲出来的。

    秦颐一疑惑地掀开帘子,便见路霁安骑在一匹枣红色打马上,背脊笔直,一身白色衣袍迎风飞扬,那副冷淡的神色不变,似不被这西北的风沙侵扰半分。

    路霁安见帘子被人掀开,露出那张有些憔悴的小脸,他敛了神色,递了一个袋子进来,秦颐一疑惑接过,问:“这是什么?”

    “拿着便是。”说完,路霁安一夹马腹,人便朝前而去。

    秦颐一放下帘子,打开袋子,便见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水壶,以及几个瓜果。

    秦颐一双眼骤然一亮,这几日吃的东西实在干涩,如今看见这些新鲜的瓜果,秦颐一简直口水直流。之后她又打开那个小水壶,浅浅尝了一口,一股浓郁的绿豆味在口腔中蔓延。

    秦颐一眉眼带笑,压根没想到路霁安会有这些举动,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弄来的这些东西。果然,一旦入了大反派的眼,便会被他当做自己人对待。

    如今,她应当算是入了他的眼吧。哪怕不是至交好友,但普通朋友应当也算了吧。

    秦颐一如是想着,便将东西分了一半给秦颐甄送去。

    当他们抵达凌河县时,又是半月后了。

    这期间,路霁安时不时会给她弄一些消暑的东西。

    有一日,秦颐一实在有些忍不住问路霁安为何要这般费心费力多跑很多地方去找这些东西,路霁安只是面无表情睨着她道:“我怕你没死在那群老东西手里,倒是折在路上了。看到不到那些老狐狸跳脚的样子,我会很遗憾。”

    秦颐一沉默不语,果然,路霁安就是路霁安,压根没变。

    到了凌河县,秦颐一一行人直接在县令安排的一处小院落落脚。

    修整一日后,便以凌河县为赈灾首站,开始发放朝廷批下来的灾款和粮食。因着两位公主亲自到场赈灾,底下的官员虽然有些疑惑皇帝的做法,但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更何况,听说出京之前,皇帝可是给了两位公主极大的特权,若是有地方官员敢贪墨不配合,可不用上报,直接就地处决。

    所以当地官员,贪官人人自危,清官则是喜不自胜。

    见凌河县的赈灾情况步入正轨后,秦颐一等人又出发去了凌河县周边的地方继续赈灾,因着公主处处都盯着,那些想要犯事的官员也不敢做手脚。

    秦颐一计划先将赈灾一事解决,再解决流民问题。

    届时他们一行人的声誉有了,号召力也就相对要强些,到暴雨倾盆那一日,便能够更快更好的劝说百姓撤到其他地方避开洪水和滑坡。

    书中说,这一次的灾情来势汹汹,根本不等当地官员和百姓反应。所以,一切迫在眉睫,他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京城,右丞相府。

    “听说咱们那两位公主在西北动作频繁,似乎将赈灾一事做得不错啊。”王尚书抿了口茶,对对面的右相说道。

    这话看似是赞扬,实则语气里的不以为意十分明显。

    “动作大又如何,国库本就空虚,也只能支持她们走这一段了。”右相看了看窗外的晚霞,缓缓叹息道,像是与好友闲聊一般,丝毫听不出他对落难百姓的担忧。

    王尚书闻言,笑了笑。

    似想起什么,他看着对面的右相道:“你家二郎到了那边倒是可以好好历练历练。”

    右相闻言,听出他的试探之意,只微微扬了扬嘴角,应和道:“二郎的确缺乏历练,此去长长见识也好。”

    王尚书闻言,心中冷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卓然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事。自家女儿一腔痴情他不闻不问,倒是上赶着讨好公主去了。

    卓家打的一把好算盘,先是毁了两家的婚约,又知晓自家女儿非卓然不可,一边哄着他王家,一边又想求取公主。

    想得倒是美。

    二人寒暄几句,维持着面上的和气,王尚书便出了丞相府。

    回到书房,右相看着仍由余温的茶杯微微出神。

    卓家与王家是世交不假,但王家出了不少皇后后妃。太后也是王家所出,是以王家一直以来都隐隐压了他卓家一头。

    直到新皇登基想要与手握政权的太后抗衡,渐渐扶植起了不少新贵势力,连他成了一人之下的右相,多年蛰伏经营,才有了如今卓家与王家在朝堂渐渐平分秋色的局面。

    不过王家一向张扬惯了,所以不明局势之人还以为王家在朝堂仍旧鼎盛。

    只是王家野心勃勃,盯着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多年,可他隐忍了那么多年,又怎会愿意继续居于人下呢?

    面上的平和是要维系的,毕竟如今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但若是想要那个位置,还得各凭本事不是吗?

    他起身来到桌案旁,提笔迅速写下一份信,封装好,对着外面扬声道:“来人。”

    不多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书房内。

    “将这封信送到二公子手中,你亲自去,务必保密。”右相严肃道。

    那人领命退下。

    夜幕降临的相府书房内,右相一人站在窗边看向苍穹,他知晓,自从退婚一事后,王、卓两家便不可能再同进同退了。

    京城不知从何时起,流传出王家女儿与他家二儿子纠缠不清的谣言,长子不堪其辱,妻子也对这幢婚事不甚满意。

    一年前,那王家女儿不知为何竟然亲自上门退亲,以为是王家那边意思的他当时十分愤怒,只是冷静下来想到如今两家的情况后,他还是应了长子的请求将婚事退了。但王家女儿想要嫁给他的二儿子,那也是不可能之事。

    若是王家对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儿少些纵容溺爱,他也不会顺水推舟退了这门亲。

    远处天边群星闪烁,右相心想,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西北,黄沙漫天。

    “殿下,京城来信。”护卫统领将手中的一封信件递给正在监督官府发放粮食的秦颐一。

    这几日,他们一行人在离开凌河县后又辗转多处,将干旱的赈灾粮食和银钱发放给灾民。

    秦颐一擦了擦刚刚施粥的手,将信件接过,转身进了身后的屋子。

    打开信件,是周大人的手书,信上说,这几日右相等人在朝堂上叫苦连天,说国库空虚,西北的赈灾钱怕是难以凑齐。

    秦颐一看完冷笑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些人的确虚伪。

    一边说着女子难成大事,一边又对她处处提防。

    还好她早有准备。

    秦颐一提笔回信,告诉周大人不必忧心此事,银钱和粮食一事她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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